明明是秦二小姐自作自受,為什麼我卻要在好心救人之後,被狗咬上一口?鶯簧已然走過去,非常痛快的抽了那丫鬟一嘴巴。
我有些無奈的站起身,直視著秦相,說道:“鶯簧,不得無禮,教訓奴才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我。秦相爺,今日之事,是令愛自己落水——”
“爹,爹,是她推我!”身後的秦二小姐打斷了我的話,不顧一切大聲指控。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她轉醒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恩將仇報!
我冷冷一笑,正待說話,睿王已然站到我身前,好似大型貓科動物被人侵犯自己領地時的森嚴,聲音更是陰沉,“二小姐指稱卿卿推她落水,已然涉及刑律所轄。秦相,速遣人請光隱光淩來當麵質證。二小姐可說準了,若有半句不實,反坐之罪,便在眼前。”
那二小姐怎麼可能敵得住睿王的殺伐之氣,她瑟縮了一下,調轉目光看向我,目光中都是怨毒之色,大聲說道:“就是她做的!小綠也是看到了的!”
看來她還真是不死心了,未免太小看我了。睿王卻不容我說話,執意為我出頭,“那便好,秦相,令愛如今鳴冤,少不得要請大人回避了。”
那秦相看了我一眼,道:“下官實在汗顏,想必今日發生的一切,皆是誤會——”
“秦相為鳳君開脫的好意,鳳君心領了,隻是鳳君不曾做過,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誤會。若今天令愛不能印證是鳳君將她推下河去,那鳳君也要向令愛討還一個公道!睿王殿下,鳳君請將涉及此案之人,一一隔離,分別訊問。”
“先將她帶下去!”睿王指向那個丫鬟,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侍衛道:“至於令愛,便請光隱來此先行訊問,再去梳洗。”
睿王的話,顯然點到了她的死穴。那位秦二小姐瞬間張大了已然充血的雙眼,惡狠狠地說道:“我不要,爹,我死都不要!我不要程大哥來!那女人,那女人,我恨你,我恨你——是我做的,是我推的,你為什麼好端端的站在這裏,我堂堂丞相千金,就是要這麼一個低賤女人的性命,有何不可!”
真是沒救了!我有些憐憫的看著她,就算長到十七歲,也不過是白長了些歲數,她的內心,還隻是一個包著尿布叼著奶嘴的孩子罷了。如果看中什麼到,就向父母哭著索要,而她幸運也悲哀的是,她的父親是一國之相,所以她的大部分要求,都輕而易舉的得到滿足。這也使她產生了虛妄的想象——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滿足她的欲望而存在。
“秦相,如今令愛已然自行招認,傷人不成反誣他人殺人之罪,兩罪並行,應處流二千裏五百裏之刑。依碧落律,婦人流二千五百裏,決杖八十,居作三年。若卿卿也無異議,便請秦相賜下紙筆,本王即時奏往宮中,請父皇禦覽。”
“三哥且慢!”齊王、謝瑁、程潛三人終於趕到了,齊王率先開口求情:“雖則律有定則,尚有贖銅之法。何況丞相身為首臣,亦可用上請之則,流罪可減一等。”
“齊王殿下說的是,上請之後,杖決之數,可減二十。”程潛連看也沒看幾乎要挖個地洞下去的秦二小姐,繼續補充,“隻是贖銅,也要卿卿點頭才是。”
沒錯,按照碧落律法,流刑可以用銅來贖的,不過前提是加害人和受害人雙方,可以達成合意。
“這,齊王殿下的好意,老臣心領了。隻是臣女恩將仇報,犯下如此罪過,老臣亦無顏懇求鳳先生。”秦相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仰天長歎,“罷了,來人,為殿下備好筆墨紙硯,老臣今日便親自縛女至京兆府,領這杖刑之罪。”
眾人都把目光轉向我,齊王和秦相的如意算盤我明白,他們以為把台階鋪好,我便會做個順水人情,將她女兒對我所犯的錯誤,輕輕放過嗎?那他可真看錯我了,我從來也不是那種把原諒當美德的聖母。
“齊王殿下以為,鳳君的性命與名節,可值多少銅?”我直視著齊王的雙眼,問道。
齊王看著我沒有回答,那張神仙臉,終於換上了凝重的表情。
“可能於殿下眼中,鳳君的性命名節輕若螻蟻,可是於我本人而言,卻重若泰山。今日若非睿王殿下,隻怕真要為二小姐冤屈死了。救人之人,反被所救之人誣陷,這樣殿下還要鳳君寬大為懷嗎?”
“那鳳卿的意思是?”齊王看著我,問道。
“若殿下非要鳳君明言,鳳君隻有八個字,以德報怨,何以報直?”孔聖人都教導我們,什麼“以德報怨”是最愚蠢的做法,我當然隻有奉行。
我的話音將落,隻聽得老太君以威嚴的聲音,喚我的名字:“君兒!”
眾人都轉身向她老人家行禮,秦相的表情幾多羞愧,對老太君道:“不肖之女竟然在舍下出了這等醜事,在下真是無顏見您。”
“秦相不必如此,古來都隻有癡心的父母,又有幾個真是孝子賢孫!君兒是明事理的孩子,自然不會怪罪於你。君兒,你見過世麵又讀書知禮,當知女孩子家一旦上了公堂入了罪,後半輩子便葬送了。咱們豈能做這種絕人婚姻後世之事!君兒若信得過我,此事便交給我處置。總不會讓你白受了這委屈,如何?”
“如此,便聽憑老太君安排。”我點頭應下。老太君出麵,是不想讓我與秦家正麵為敵,這份關懷,我不能忤逆。
“沒了明堂,還有家祠。趁著光隱與光淩都在,不如按照國法在家祠裏清白處置了,出了這個門,若誰再提此事,讓外人聽去哪怕一點風聲,便是與我這老婆子為難,秦相與君兒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