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連著砍了幾次都沒有用,回過頭來看他。玄襄接過她手中的虛無,用劍鋒磨擦藤莖,割了好幾次才稍微磨斷一小半。容玉已經沒有耐心了,見他還不緊不慢地割著,便把腰上的捆仙索打開,準備分一半係在他腰上。
隻是弱水中沒有浮力,她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便微微向前傾,伸手環到他的後背去打結。玄襄換了個姿勢,剛好將她圈在懷中,甚至還毫不忌諱地用下巴抵著在她的頭頂。終於,那段藤莖被隔斷,他按在手腕關節上稍微活動了一下,示意容玉可以上去了。
容玉拉了拉捆仙索,那繩索自然地繃直,將他們緩緩往上拉。捆仙索這東西是邪神一位先君想出來的,專門用來克製仙氣,感覺到仙氣之時會自然收緊,把人卡得無法動彈。容玉以自己身上的仙氣為餌,那捆仙索就自動收緊,將他們拉出弱水。
待到實地,玄襄緩過一口氣來,便問:“你怎麼又進來了?”
容玉道:“我通過你的神識進來,等一下我可能會被困在你的神識裏出不去。”
玄襄把手腕上繞著的藤莖剝下,他這隻手傷得厲害,傷口本來就深,在水裏泡得都發白了,他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握住她的手:“你能出去的。”
容玉抬起眼,玩笑道:“我們有同命契約,我出不去,你可就糟糕了。”
玄襄道:“可我現在就已經糟糕了。”
容玉再次睜開眼,竟然身處在一片荒涼的戈壁,殘陽如血,五色斑斕。她揉了揉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待她終於認出這個地方的時候,立刻抬起手腕去看,那道紅線已經到達了它要到的地方。容玉終於確信,她竟然回到了千年以前的記憶裏。她在玄襄的神識裏,回到近千年前的那段記憶。
她第一次感到幾分急躁,她要離開這個虛幻的夢境——是的,這隻是夢境,隻是回憶。可是怎麼離開,是否需要把過去的場景一一重演?容玉環顧四周,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致,她苦思冥想,也沒想出來當時是往哪個方向跑的。那時,冥宮就在眼前,幾乎將她置於死地,她根本沒有精力去選一條路。
她孑然一身,漫無目的,再次落到這個境地真是荒唐透了,更荒唐的是,她還是跟前一次一樣束手無策。她開始相信師父女媧對她所說的宿命,不管是否有所準備,不管她是否已經了解接下去將要發生什麼,她也無力改變。
容玉猛地抬頭,瞳孔收縮,頭頂上正是飄蕩在六界的陰魂不散的冥宮。它追尋著死亡的氣息而來,而她的身上正散發著這樣的氣息,遮都遮掩不住。
她不敢再往下多想,隻得向前跑去。冥宮在身後緊緊追隨,似乎是在等她疲倦了,便直接將她鎮壓在底下。這個世上,還沒有人能在進入冥宮後再出來,她做到了,但是也逃不過冥宮的追擊。
容玉倉皇著,從身邊呼嘯而過的風,還蓋不過她的驚恐。終於,她看見記憶中的屬於邪神地界的邊境。她劃破手心,鮮血滴落在荒蕪的土地上,立刻被吸幹,隻留下一個深色的斑點。
她再次在剛才劃破的傷口處又劃了一道,這回鮮血如注,一直順著她的衣袖流下來。容玉伸出手,向著處於另一端地界的桫欏:“吾,上神容玉願結下仙契,吾以吾之修為助汝化人……”後麵,還有長長的咒文,她倉皇之下居然還能一個字一個字記得如此清晰,幾乎不用思考便從唇邊蹦出。
頭頂上,冥宮呼嘯而下,在堪堪碰到她的那一刻,忽然有一團紫氣升騰而起,纏繞在她的周身。華美的冥宮突然停住,漸漸的,消失在這片戈壁之上。
容玉艱難地蜷著身體,疲憊還有極度驚恐過後的鬆弛,讓她無法動彈。她閉上眼,便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