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雕發出尖利的唳聲,從四麵八方直撲過來。
容玉隻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混沌時期,什麼都沒有,隻剩下一身孤勇。
那段時光裏,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跟旁人總歸不同。未開化的蒙昧,的確是最為平靜,她從未想要些什麼。
然而一旦萌發了某個想法,便隻好眼睜睜看著它生根抽枝萌芽,早已來不及扼殺。
她便不想再如此無知無覺、如行屍走肉般活下去。
強烈的仙氣衝破了所有的束縛,自由地舒展開來,血鷹發出了聽聞到來自幽冥召喚的哀鳴,疏忽間化為烏有。虛無毫無阻礙地刺入了血肉之軀,容玉驚訝地睜大了眼,看著劍身上淋漓的鮮血。
玄襄竟然沒有抵抗,他就這樣站著,直到虛無穿透了他的身體。
他輕輕地按住虛無,向後掙脫了開去,撞在身後的石壁上,穩住身形。他看著容玉,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淺薄,快要維持不住:“容玉,你的狠心,一如當年。”
容玉鬆開劍柄,虛無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她急劇地呼吸著,語聲幹澀:“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他像是被這句話逗笑了,“你難道會不知道?”
容玉道:“我也以為你知道,我不會……”她天生是沒有心的,也注定不會有七情六欲。
“我知道,”玄襄靜靜地看著她,“可我下不去手。所以,不論我前麵贏了你多少回,最後還是會輸。”
從一開始便已注定。
鏡麵映照出來的那個女子不但同她生得一模一樣,還千依百順,如果他隻是愛她的美貌,那該多簡單。
容玉退開幾步,她已經感覺到有魔氣往這裏飛快地靠近,她現在的情況並不太好,根本無法和將要趕到的邪神抗衡,便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轉身而去。
她奔走在荒蕪無邊的戈壁。
天邊的夕陽如血,蒼涼壯烈。在夕陽下,那些古怪嶙峋的石塊似乎泛出了五彩的光芒。
茫然很快過去,她又變得冷靜。
她飛快在腦海裏想出一條逃避邪神大舉追擊的路線,她必須要盡快趕回九重天庭。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紅線,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最先追上她的是無命。
他身姿挺拔,便如一把隨時將會出鞘而去的利劍,鋒芒畢露:“君上說,你會走這條路。”
真是事事讓他料到。
容玉苦笑道:“玄襄殿下現下可好?”
無命點點頭:“已經無礙。”他從袖中取出一塊絲帕,作勢要遞給她:“君上讓我把這個還你。”
容玉沒有去接。無命一鬆手,那絲帕便輕飄飄地落下,還未落地,便馬上被戈壁上的大風卷走。
那塊絲帕是再簡單不過的素絹,她讓人在上麵繡上了一句話。沒想到他一直收在身上。金風欲引玉露,君若解語應識。到底不識這應解之語的是誰?
無命又道:“君上說,青山迢迢,相隔萬裏,後會無期,願仙子保重。”
容玉笑了笑:“請無命大人轉達玄襄殿下,也願他珍重。”
這一點終究沒有顛覆她對玄襄的印象,他並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也不會留給人任何回旋的餘地。
她以為她隻是旁觀者。可是,她又算什麼旁觀者。她莫名地從心底感到一陣笑意,嘲笑自己,這絕非她的本意,卻在冥冥中改變世事的走向,嘲笑自己被愛了卻無法回應,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