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看著他,似乎有些驚訝,又似乎不太驚訝。
玄襄的唇有些冰冷,帶著茶湯的味道,貼近她的唇,壓得她透不過氣。他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按著她的頸,帶著侵略的氣息親吻她。容玉首先想到的是推拒,她用盡力氣想要推開他。可玄襄也用上了全力,隻是紋絲不動。
容玉推了一次,又推了第二次,之後便是第三次,第四次。她頭一回感知到自己的孱弱,竟無法將他推離自己身邊。玄襄用了巧力,沒有弄疼她,卻也沒有放鬆半分。他將她緊緊貼附於自己的身體,貼得那樣緊迫,無論她如何躲避,也能感覺到對方灼熱的身體,即使隔著裏衣中衣和外袍幾層布料。
容玉既清醒又混亂,清醒地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又混亂地不知該如何處置。她感覺到觸碰的地方有濕漉漉的粘膩感,是傷口又被撕裂。她隻好不再推拒。
他說,青山迢迢,相隔萬裏,後會無期,願她保重
可是這句話後,他萬裏迢迢而來,又是為何?
似乎已到了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結果的時刻了,容玉想。
玄襄緩緩鬆開她,往後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抬手捂住正撕裂滲血的傷口。
容玉在桌麵上摸索一陣,摸到一隻茶碗,似乎是他喝過的,不過也顧及不了這麼多,她大口地飲盡那茶水。苦澀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咽喉深處,又慢慢在舌尖泛出苦味,真是苦。原來苦澀過後,並不會有甘甜的回味。
玄襄看她的樣子,竟笑了一聲,柔聲道:“不必喝得這麼急,小心嗆到。”
她緩緩平複了氣息,皺著眉:“玄襄,你總是如此不給人餘地麼?”
“那要看是對誰,”他的眸子形狀優美,清亮逼人,“如果是你,自然不會留下餘地。”
容玉默然無言。
隔了好一陣,他們都各自沉默。七彩琉璃燈裏的燈影還在旋轉,小小的光芒散落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紅的綠的藍的黃的,五彩斑斕。
玄襄歎了一口氣:“容玉,跟我回去罷。”
容玉抬起眼看著他。
“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我不在乎。”他疲憊地開口,“世事多半都不會圓滿,不應該要求太多。你知我知,你看透我,我也看透你,這就夠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的確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她總是無情,即使想有情也無能為力,所以態度總是曖昧不明的。她苦笑一下,輕聲道:“承蒙錯愛,可是……抱歉。”
他們都是聰明人,這一句話已經足夠。
容玉忽然間不想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其實在心裏想一想,也不算難以想象,他必定沒什麼表情。時光如洪流,她最好的時光已經過去,而屬於玄襄的才開始不久。也許再過一個千年,他便會忘記自己。即使能夠想起,也是淡淡的,了無痕跡的。
她看著屋角那盞琉璃燈,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我曾對你說過,也許有一日我會去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件東西,我已經找到了。而你想要的,我無能為力。”
庭院裏的禁製忽然發出了一聲脆響,她不由皺起眉來,禁製並沒有破,似乎有人闖了進來。在這種節骨眼上,她絕對不允許再橫生枝節。她想也不想地循著那留下的一絲氣息而去。
屋子裏,隻剩下那盞七彩琉璃燈在旋轉。
容玉已經離開了。
房門依然在冷風裏開開合合。
也不知道她是否會回來。
也不知道她回來了是否會願意看見他。
玄襄站起身來,抬手輕輕觸摸著那盞燈。長明燈,裏麵是東海鮫人的油脂,燃上千年亦是不滅。他一拂袖,長明燈熄滅,五彩斑斕的、走馬燈似的光影都消失了。
他坐在黑暗中。
夢境已落幕,沒必要再看下去,四壁都上演著一個很孤寂的故事,屬於他一個人的故事。轉眼間,故事已經完結,熄滅的煙氣仍在,像灰燼,被風一吹,總是了無痕跡。
他坐了一會兒,長身站起,沿著長庭往外走去。
靈犀殿的牌匾有些陳年的痕跡。
靈犀,似有七竅玲瓏心思。
苦澀的笑意還未浮上唇,又忽然凝結。
他看著眼前站著的人,其實不必問也知道他是誰,這天下除了他還有誰同他生得如此相似:“紫虛帝君。”
紫虛帝君靜靜地站在那裏,飄然出塵,他緩慢地點了點:“是你。”
“離樞君,作為我的同族,我的兄弟,你卻背叛了我們。”
紫虛帝君露出無所謂的淺薄笑意:“那又如何?”
玄襄同他擦肩而過:“那就,戰場上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