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臨的朋友中,不少都是世家子弟,整日裏招搖過市看紅袖招。之後的一回聚會,重臨便帶了容玉赴約,隻因她的美貌世間難尋,倒也是帶了一點炫耀的心思在其中。
席間眾人行酒令,隻因當時女子連識字的機會都少有,更逞論立刻做出小令來,幾輪行酒令下來,重臨那些朋友帶的姬妾都被灌得酒意上頭,臉色潮紅。而這對容玉來說,卻是舉手之間便可辦到,自然免去了喝酒的責罰。
輪到重臨抽簽,他隨手抽出一支來,隻見上端寫著一個棋字。他笑著望容玉:“這回可是輪到你先來。”容玉從容接過竹簽,翻到背麵,隻見背後寫著“生死”二字。她思忖片刻,慢聲吟道:“棋解鴻雁劫,生死事,與君斟酌再對弈,星辰曙天覆雲盞。幾度輸贏可相見?旋指黑白攬青州,閑棋間,局前生死變。”她用的是對稱的聯句,每個聯句都扣了題,重臨忍不住讚道:“好!”
倒有人哂笑道:“重大人家的美人到現在都不曾喝酒,卻是不給我們大家麵子了。”
容玉執起酒壺,為自己麵前的杯子滿上,幹脆地兩口喝幹:“是我思慮不周,擾了各位的雅興,實在應當罰酒。”她待要倒第二杯,卻被重臨攔住了。他接過她的杯子滿上:“罰酒本該是三杯,剩下的兩杯就由我來代了。”
聚會散了,重臨喝得有些過了,被風一吹,頓時酒意上頭,就連步履也不太平穩。他揮揮手,將隨行的車夫遣散,顧自獨行。容玉有點不耐煩,卻還是按捺著性子陪他慢慢走:“重大人,你醉了。”
“我沒有醉,”重臨拉著她的衣袖,撫上了她的臉頰,“容玉,你生得真美。”
容玉抬手扶住他:“天下美人何其之多,大人總有機會尋到比我更美的。”
“可是,容玉隻有一個。”重臨看著她,臉上帶笑,“就算世間尚有比容玉更美的女子,她可未必有容玉這樣的才情。”
“恕我駑鈍,不太明白大人話語間的深意。”
重臨忽然抽出一截佩劍,比在她的頸上:“那麼,你告訴我,若你隻是生於尋常人家,為何會識文斷字?如若你並未尋常女子,你到我身邊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容玉隻是不動:“殿下為何非要深究我的身份?”
他們說話之間,隻聽遠處傳來淒厲的山狼的長聲嘶吼。重臨正色道:“你若不說,我便把你留在這,喂這裏的山狼。”
容玉隻微微一笑。最後是誰喂山狼尚且不好說,更何況之前喝酒的時候,她可是早已發覺重臨的酒杯壁上被抹了軟骨散。這本來隻是重臨同狐朋狗友間無傷大雅的玩笑,可在現在這種情形下,卻會對他不利。
果然,他手指一鬆,那佩劍便咣當一聲落在地上。容玉假意問道:“大人,你怎麼了?”
重臨抬手捂了捂額頭,搖搖頭:“不妨礙,隻是有些頭暈。”容玉低下身,撿起落在地上的佩劍。這劍隻是時下貴族公子身份的象征,鑄造的時候也以裝飾美觀為主,分量並不壓手。容玉剛拿到劍,便見前方有兩團綠瑩瑩的鬼話靠近。
直到距離他們七八步之遙的時候方才看清,那綠色的鬼火不過是山狼的眼睛。重臨就著她的手抽出佩劍,提防地瞧著那狼。
那山狼圍著他們繞了一圈,低伏下身子,低低地嘶吼。
重臨上前一步,那山狼喉中的嘶吼便愈加低沉。他正待舉劍,忽覺天旋地轉,幾欲摔倒。還是容玉從他手中接過劍,斜斜地向山狼刺去。她本已將氣息掩藏得很好,隻是這一個動作太大,到底還是露出些許仙氣來。
那山狼頓時連背上的毛都炸起了,猛然後退兩步,夾著尾巴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