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3)

他想到冥宮裏發生的一切,總覺得恍若隔世。

他思來想去,也沒想出那一瞬間他的心到底哪裏有過一絲猶豫。

“柳公子、柳公子……”頭頂霹靂啪來一陣響,頭頂還是毛茸茸耳朵的小狼妖蹦躂到他的邊上,“不好了!那個……那個……”小狼妖半晌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看來還是隻結巴的。柳維揚坐起身,波瀾不驚地目光落在那小狼妖身上,對方頓時打了一連串的嗝。

柳維揚抬手捂了捂額,他以前接觸過的人,聰明人太多,好比容玉,事事精心安排,什麼都不點就透,突然間碰上這樣的,他還真有點不習慣。他往四處一望,隻聽遠處湖邊有喧嘩之聲,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淩空一指,隻聽嘩啦一聲,一條溺水的小巴蛇從湖裏竄出來,摔在岸邊。

小狼妖激動地拉著他的袖子:“厲、厲害……好厲害!”

柳維揚低頭看看被抓住的衣袖,再抬頭看看拉自己衣袖的小狼妖,對方立刻嘩一聲連滾帶爬閃開很遠。

他想了想,決定躺下來繼續補眠。

自從他從湖裏把小巴蛇給撈上來,翌日起來,就會發現門口擺著一些小東西,也許是一小瓶蜂蜜,也許是一支靈芝,每次都有一朵沾著露水的花朵。

花精發現後簡直大驚失色:“柳公子,有人愛慕你。”

柳維揚波瀾不驚地看著她,總覺得這詞似乎跟他扯不上關係。他生性沉靜,就像是一個上古的符號,單調而無趣,不如玄襄那樣風情萬種——是的,風情萬種,這是少年時候的白練靈君說的。那時候他們都還年少,白練靈君也還沒養成時時刻刻都要擺花架子的習慣,也不知道他曾用過這樣一個詞去形容西方邪神的君上。

隻是這個時候想起來,他覺得有些好笑。

然後他的嘴角就真的上揚起來,慢慢形成一個小小的弧度。

五月初五,東南方向,龍抬頭。

柳維揚一早便趕到這個江南水鄉小鎮,幾日前他便掐算出這個方位。此時是人間的端陽時節,本來千方百計想纏著他一起出來玩的小妖們聽到這端陽兩字立刻就退縮了。

他毫無目的地流連於江南小鎮上,四處都飄散著粽葉的清香和雄黃酒的味道。他將大街小巷都走得遍了,在渡口處一抬頭,隻見不遠處的榕樹枝蔓繁茂,有人斜斜地躺在那根最粗壯的樹枝上,一片淡青色的衣袂垂落下來,看刺繡的樣式是女子的衣衫。

他稍稍走近了,隻見樹上的人微微閉著眼,抬起的手指如玉一般,遮住臉上被毒辣陽光照到的地方,露出的小半張臉剔透得毫無瑕疵。

柳維揚停住腳步,猶豫著要不要上前一看,隻聽哢擦一聲,那人斜躺的樹枝突然斷裂。

那輕薄的青衫還未及地,早有人將她接在懷裏。

柳維揚低下身撿起那根斷裂的樹枝,那樹枝的裂口處還有術法的痕跡。他抬手捂住額頭,也不知道玄襄是怎麼在轉世後保留住記憶,甚至還能算出方位地點,安排下這一出,這毛病他怕是改不掉了。

那青衫的女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了一跳,呆了呆才反應過來,立刻就掙紮著要起來。一雙有力的手立刻扶住她的手肘,似乎怕她在掙紮之下站立不穩。

那扶住她手臂的手指在淡青色衣袖的襯托下,顯得很是漂亮,她抬起頭,眼前是一雙同樣漂亮而明亮的眼睛,那人微笑著,眉目間似有千山萬水,風華入骨,可她看不到他握住她手臂的手一直在顫抖:“我等你很久了。”

她很是驚訝,從他手中將手臂抽回,轉身跑掉了。

隻剩下玄襄一個人,還維持著半跪在地上的姿態,像是被抽去了魂魄。

柳維揚拂了拂衣袖,走上前:“你這樣有意義嗎?”

玄襄站起身,轉眼恢複了常態,慵懶地整理了一下被壓皺的衣襟:“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你不去追?”

“不,太著急會嚇到她。”他走到渡口邊停泊的船上,撩開船簾,做了個請的手勢。

柳維揚進了船艙,對方已經斟了酒推到桌子中間。他本來有很多疑問,隻是想了想,覺得那些都和自己無關,就安安靜靜地仰頭將杯中酒飲盡。

倒是玄襄笑起來,他笑的模樣一如當年酒坊之中吟詩作詞般意氣風發。

柳維揚抬眼看他。

“我隻是想,沒想到我們還有一日能對坐飲酒,而沒有拔劍相向。”

“我和容玉在凡間的那段日子,有無數機會對坐飲酒。”

“你這是在激我動手?”玄襄斜斜地支著桌子,用玉簪束起的黑發垂散在背後,“我在封印裏等了這麼多年,早就沒有這種興致了。”

“封印裏麵是什麼?”

“很黑,沒有光明,也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玄襄長眉微皺,“我是清醒的,卻感覺不到外麵的一切,對這樣的狀態我無能為力。”他執起酒壺,倒滿一杯,幹脆地一飲而盡:“你怎麼不問我是如何到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