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1章 第四話 憂鬱與奶油泡芙【初出:電擊hp28】(1 / 3)

第四話

憂鬱與奶油泡芙

小鳥遊華音的住所,位於郊外的山丘上。

乍看之下,外型好似一座教堂的紅磚建築,其實卻是棟貨真價實的私人宅邸。

華音拍動著火焰之翼回到宅邸後,降落在玄關前解除羽翼。羽翼立時散落成點點星火,消散在黑暗之中。

下一秒,華音當場「嗚!」地呻吟了一聲,跪坐在地。

「那個臭小鬼……」

被國見遙的近衛——記得是叫柚子——所攻擊的地方疼痛不已。

尤其是出人意料的那記左重拳。

另外一名男近衛也出其不意地突然出招。

不過是一個近衛、一個普通的人類,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被她抱在胸前的小狐狸伊米爾抬起頭,擔心地嗚嗚悲鳴。

「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麼。」

華音回答著,穿過玄關。

她走進離玄關最近、也是這宅邸中唯一的一間西式房間。那房間雖然不大,但天花板采用挑高設計,上頭懸掛著與房間大小不太相稱的巨型吊燈,另外還有一座不常使用的紅磚暖爐。

這棟外觀彷佛教堂的建築物,內部裝潢采洋式風格的也就隻有走廊和這個房間而已,其餘三個房間都是采日式風格。

雖然這樣的建築有些不倫不類,但這種混搭的風格,以及附近沒有民家的那份靜謐,反倒讓她非常中意。

住在這裏的隻有華音一人。她沒有家人,也沒有近衛,雖然有一個哥哥,但兩人從沒住在一起過,所以彼此間也沒有家人的感覺。

華音將伊米爾放下後,沒有開燈就躺到沙發上,兩手壓著右側腹後,將身體蜷縮成一團。

平常的這個時間,她早就哼著歌曲悠哉地洗澡了,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好好休息,將傷口治愈。

她一閉上眼睛,睡意立刻猛然襲來。

雖然睡眠愈沉恢複就愈快,然而心裏那股竟然被區區兩個小近衛所傷的憤怒感,卻讓她無法深睡,始終呈現淺眠狀態。

在淺眠之中,華音作了個夢。

有一個內部寬敞,但沒有窗戶的房間。

牆壁上、天花板上、地板上,全部都刻滿了咒印。

在房間的一隅,有一個紅發的小女孩,獨自對著怪獸娃娃說話。

華音這才意識到,這副景象是一場夢。

一場令人不快的夢。

內容不斷重複的夢。

華音拒絕再進入這種夢境。

她醒來。

華音皺著臉微微地睜開眼,下一秒立刻瞪大了雙眼。

有一張男人的臉正貼在華音的麵前,近到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當華音一瞪大雙眼,男人馬上倏地退開一步。

她一躍而起,怒視著那個男人。

男人一頭及肩灰發,以繩子隨意地束起。雖然個子很高大,但身體卻纖細得幾乎能看見骨架。

那男人是華音熟識的人——不,是星獸。

「你在幹什麼?誌摩!」

華音的視線不僅懷有敵意,還蘊含著濃濃的殺意,但那男人——誌摩熏毫不介意地露齒一笑。

「別那麼生氣嘛。我隻是在欣賞妳香甜的睡臉啊。」

誌摩那張笑臉顯露出他的本性。

盡管誌摩的五官輪廓可說是相當地俊美,但他臉上露出的笑容,卻讓華音感到彷佛能聞到腐臭氣味似的不快。

「就連狂妄的妳,在睡覺的時候也那麼天真無邪。不管是睡臉還是夢話都很可愛,妳嗚嗚地叫著……」

但華音不讓他把話說完。

突然間,誌摩的耳際迸出一小撮炸開的火光。

「嗚哇!」

誌摩隨即縮了縮身子。

「抱歉!我向妳道歉!」

他投降似地舉起雙手。

「你下次再擅自闖進來的話,我會不問理由立刻殺了你。」

誌摩露出苦笑,揮了揮雙手。

華音冷哼了一聲,環顧著室內。

沒看見伊米爾。

她看向掛鍾確認時間,突然想到,現在是淩晨三點十七分,這時間牠應該是去吃飯了吧。

伊米爾是雜食性的,不管是魚肉蔬菜、五穀雜糧或是糖果點心,幾乎什麼都吃。雖然牠每天都會和華音一起吃同樣的食物,但對牠來說那都隻是前菜,所以一到了深夜,牠會自行覓食,主要的獵物是人類。

「那麼,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華音一邊詢問,一邊摸向自己右邊的側腹。

由於她剛剛隻進入淺眠狀態,睡眠時間又短得不到一小時,所以受傷的地方還隱隱作痛。但遭到毆打的頭部傷口已經治愈了。

「我想聽聽妳和那個黑麒麟交手的感想啊。因為下次上場的人大概就是我了。」

「你應該已經聽說了,我沒能成功地殺了國見遙吧?」

「嗯,柊彌那家夥是這麼說的。」

「那家夥……在旁邊看著嗎?」

「不。隻不過柊彌說他就是知道。他本身也是麒麟……其實正常來說,柊彌原本在出生時應該和國見遙會是兄妹或是姐弟這樣的關係才對,所以在許多情況下好像都會出現莫名的感應。妳也有同是鳳凰的哥哥,難道妳不清楚那種情況嗎?」

「那種事我怎麼會知道?」

「喔~~這麼說來,是他們兩個比較特別囉。」

「我怎麼知道。你真囉嗦。」

「妳別話中帶刺嘛。那麼,妳和黑麒麟對戰的結果如何?」

華音微微別開望向誌摩的視線。

就結果來說,華音並沒有和遙真正交手,但她總不能說自己被遙的近衛們打得慘兮兮吧。

「他很強悍,至少不是你能打得贏的對手。」

誌摩咯咯地顫著肩膀大笑。

「是嗎?那可真棘手。」

華音冷哼了一聲。

誌摩的靈力在同伴之間是最低的,若是正麵衝突的話,會與那兩名近衛陷入苦戰吧。

但就算麵對實力懸殊的對手,誌摩卻具有一項能將對方輕易征服的能力。

就某種意義來說,誌摩可以說是她最不想交手的對象之一。

「妳也見到公主殿下了吧?」

「嗯,大致上啦。」

「她長得可愛嗎?」

「這個嘛……感覺她一臉稚氣,身材也很平板。」

「那不就和妳一樣囉?」

「你想化成灰是嗎?」

華音全身散發著炙燙的熱氣,於是誌摩又舉起雙手投降。

「我現在很累,還有,我非常討厭你。如果你沒其它正事,就快點滾回去吧。」

華音邊說邊坐上沙發。

「妳還真冷淡啊。」

誌摩誇張地聳聳肩。

「不過我還有正事要提呢。」

「什麼事啦,不會又要我借你妖魔吧?」

「沒錯。隻要兩、三隻就好,再麻煩妳一下。」

「我不要,不管是柊彌還是你,隻要借給你們之後就絕對要不回來了。」

「別這麼說嘛,為了要引開近衛,妖魔是絕對不可或缺的。妳應該也知道,憑我的能力還沒辦法一對多吧?」

華音歎了口氣,她瞪著露出不懷好意笑容的男人說道:

「……好吧!但是,隻能借你一隻。」

「隻有一隻嗎……唉,那也好啦。但相對的,妳要給我戰鬥力較強的妖魔喔。要是給我惡鬼那種量產型的妖魔,我會哭給妳看。」

「哼。我倒是挺想看看你這家夥的哭臉呢!」

「喂喂。」

「開玩笑的。妖魔就交給伊米爾,你快點消失在我眼前吧。」

誌摩又聳了聳肩,轉過身去。

在走出房間之際,誌摩轉過頭來說道:

「雖然我大概不會輕鬆獲勝,嗯,不過我會盡可能地不要像某人一樣,淪落到被近衛痛打一頓的下場。」

這句話讓華音臉上瞬間出現慍怒神情。

誌摩心裏很清楚,華音身上的傷並不是遙出手造成的,而是被近衛所打傷的。

「那麼,再會囉。」

誌摩用他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笑著,隨後走出房間。

華音緊咬著牙根,再度躺回沙發。

她的右邊側腹又在隱隱作痛了。

地球本身具有自己的意誌,而且會透過『星之子』的眼睛,判定人類是否有繼續生存下去的價值。

『星之子』由星獸及其『伴侶』孕育而出。

『伴侶』,是星獸為了生出『星之子』所選出的人類。

國見遙是麒麟,而麒麟是星獸的一種。

然後,國見選擇名為春原麻由的異性,也就是她自己,成為麒麟的『伴侶』——

並非這些事讓人無法置信……

而是她不願去相信。

但是左頰熱辣辣的疼痛感,證明昨夜發生的事既非夢境,也不是幻覺。

麻由蜷縮在床鋪上,撫著自己的雙頰。

被那名叫作國見柚子的少女掌摑的左頰腫得非常驚人。臉頰腫得這麼大,還是在她六歲得到流行性腮腺炎以後的第一次,當時不管是左頰而是雙頰都腫得像麵包一樣。但這次隻腫一邊,並不會讓她覺得比較高興。

不知道顏色變得怎麼樣了?是依然又紅又腫,或者過了一夜變成瘀青了?不過麻由不太想走到鏡子前麵確認情況。

她撫著左頰,把臉埋在膝蓋之間放聲大哭。

麻由就這樣將臉埋在膝蓋中睡著了,等到她醒來後,時鍾的指針停在下午一點。

麻由搖搖晃晃地走下床,為了打開雨窗而定向窗戶,然後她發出了「啊……」這般無精打采的聲音。

玻璃窗破了。是昨晚妖魔們要闖入房間時打破的。

她的視線轉向腳邊。

完全沒有——原本應該亂七八糟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全都不見了。

一定是國見遙、亮或柚子——他們其中的某個人收拾的吧。但那名叫柚子的少女似乎非常討厭自己,應該不會是她吧。

仔細想來,從被柚子揚了一巴掌之後的記憶就很模糊。她隻記得自己被柚子一掌巴向地麵的時候,遙抱住了她,然後她就順勢在他臂彎中哭泣著——她的記憶隻到這邊。

如今,在回想昨晚的情形之時,麻由突然發現自己竟穿著睡衣,她緊張地抱著肩膀蹲了下來。

她心想,既然身上穿的是睡衣,換句話說,是遙那群人當中的某人替她更換的。

如果是柚子就算了,但麻由不認為會是她,也就是說……

她又仔細地想了一想,在被妖魔們抓到屋頂的時候,自己身上穿的就已經是睡衣了。

她稍稍放下心來,但心情也沒有因此而變好。

麻由打開隻剩下框架的玻璃窗,緩緩地拉開雨窗。

她想曬曬太陽,但太陽卻被厚厚的烏雲遮蔽住。此外,外頭還下起鬥大雨珠的驚人雨勢。

關上雨窗後,麻由再度回到床上,環抱起膝蓋。

她覺得這世上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討厭自己。

早上醒來後,她覺得自己的胃陣陣絞痛。

麻由心想,或許是因為自己昨天什麼也沒吃吧,於是她炒了一點蛋,吃下去後卻全都吐了出來。

「果然又變成這樣了……」

麻由天生的體質,就是壓力一大,胃就容易出毛病。

她想盡可能地不仰賴藥物,於是熱了牛奶來喝,但還是全部吐了出來。

「還是去一趟醫院比較好……」

然而,腫脹的臉頰,卻讓她對於要不要外出有些躊躇。

雖然被打的臉頰已經幾乎不會痛了,但仍然腫得相當厲害,而且顏色呈現青黑色。

麻由心想,臉腫成這樣怎麼外出呢?況且醫生也會問東問西的。

從昨天一直下到現在的雨,也讓她打消了看病的念頭,於是,她吃了先前買來的成藥,不過依然吐了出來。

由於不斷地嘔吐,麻由連腹部也隱隱作痛。

天色逐漸泛白的時候,有一對男女與一名男人在某座公園裏相互對峙著。

那對男女還很年輕,都是十五歲的青少年。

少年身材矮小而瘦弱。一般來說,男孩子一到了十五歲,不論是臉型還是身材,多少會變得比較有男人味。但從少年的體態來看,卻完全看不出成熟男子的感覺。不僅身材嬌小、肌膚白皙,五官也長得像女孩,這樣一來,會讓人有些柔弱的感覺,不過這少年又有些不同。那少年凝視男人的眼眸裏,閃爍著堅毅的光芒。那是戰士的眼神。

另一位少女,也是體型嬌小、皮膚白皙,卻不會給人嬌弱或千金小姐的印象。

帶著傲氣的蛾眉、映照出不服輸性格的眼神、便於活動的俏麗短發、緊緊纏繞在額頭上的頭巾,以及雖不似一般女性豐盈、卻如同貓一般柔軟的體態。

少女也以戰士般的眼神盯著男人。

少年與少女同時采取備戰姿態,那名男人卻沒有擺出任何架勢。與生俱來的銳利雙眸現在正緊緊閉著。

乍看之下,男人全身上下都是破綻。不過但那隻是外表看起來如此。少年與少女都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一絲空隙。

「不攻過來嗎?」

男人閉著眼睛說。

少年和少女沒有回話。

「那麼——」

男人的眼睛緩緩張開。

「那麼就換我攻過去囉。」

少年和少女交換眼神後回答:

「不。」

少年先出聲否決。

「由我們先攻擊。」

少女緊接在後。

男人的嘴角微微揚起。

就在下一秒,少女的腳往地麵一蹬。

少女的身形極快,瞬間縮短和男人之間的距離,以閃電般的速度揮出右拳。目標正是男人的胸口。

少女出拳既快又猛,在即將要擊中對方胸口的剎那,那男人以左手輕易地擋下她的攻擊。

少女並未露出詫異的神情。雖然她對自己的奮力一擊被化解而感到悔恨,不過被輕鬆擋下也是理所當然的。

原因在於,那男人是『院』中首屈一指的術士——功刀直純。

少女的拳頭一被揮開後,她迅速將身形橫移向左。

在那一瞬間,直純的右拳如閃電般迅疾揮過少女頭部原本所在的位置。

如果少女被擊中的話早就頭破血流了。

男人雖然避開了少女的第一擊,但由兩人連袂組合而成的聯合招式尚未結束。

在少女迅速抽身退開後,隱藏身影緊跟在她身後的少年,朝著直純的胸口猛烈地擊出右掌。

少年趁著直純揮拳露出的空隙擊出絕妙的一掌,但他的手腕卻在胸前數公分處被直純以左手攫住了。

「嗚……」

少年瞬間擊出左掌,但直純回身襲向他的速度卻更快。

當少年胸口被擊中時,不禁痛得瞪大了雙眼。

「阿學!」

在少女的吶喊聲中,少年頹然跪坐在地,被攫住的右手腕獲得解放後,隨即向前撲倒。

直純看向少女。

即便連手攻擊被躲過,且同伴倒臥在地,少女眼中的鬥誌仍未因此而消失。

「喝!」

少女發出一聲清脆的怒喝,探身飛竄而出,在距離直純一公尺處一躍而起。

她竭盡全力地高舉起右腳,大喝一聲。

這個如鞭似光一閃的飛踢,還是輕易地就被直純攫住腳踝擋了下來。

直純就這麼攫住少女的腳踝,揚手向下一劈。

「呀——啊……!」

少女迅速地護住後腦勺,但背部仍強烈地撞上地麵,於是就這樣暈厥過去。

過了五分鍾後他才得以動彈。

雖然能動,但還無法站起身,疼痛也仍末褪去。隨著每一次呼吸,胸口和全身就泛起一陣灼熱的痛楚。

少年——羽山學斜眼瞥向坐在一旁的少女。

少女——本上圓雖然馬上就恢複了意識,但她並未站起來。她受的傷沒有學那麼重,其實可以站起來,不過她隻是低頭坐著,一臉悶悶不樂。

學將視線移向了直純。

直純站在長椅前方,正在和一名女性交談。

——別說打中他了,連讓他移動一步也沒辦到……師父果然厲害。

學和小圓都是狼人。兩人同樣在『血之聖夜』那個事件中喪失雙親成了孤兒,之後由『院』撫養長大。

而他們兩人是在去年春末成為直純的弟子。

所有隸屬於『院』之下的狼人,在變身能力覺醒後就會由前輩們指導他們戰鬥技巧。要跟隨在誰之下學習是由上級決定的。雖然也能自己提出申請,但不一定能如願。

原本學並沒有特別抱著想讓誰教的期望,於是正打算要遵從上層的決定時——

「就因為這個樣子,更要請求一名最嚴厲的人啊。因為阿學太柔弱了,不徹底嚴格鍛練的話是不會變強的。當然,我也會跟你一起的。」

於是,青梅竹馬的小圓強製地要他申請一個『最嚴格的人』。然後,那個『最嚴格的人』就是功刀直純。

直純門下的修行,在『院』裏頭是出了名的嚴厲。他門下的弟子大多撐不到一個月就紛紛逃走了,由此可知他的訓練有多麼嚴苛。

學和小圓兩人誌願成為直純的弟子。

直純規劃的修行正如傳說般……不,是比傳說所說的還要嚴苛,與學、小圓同時加入的十幾個弟子,不到一個星期就全都逃走了。

在直純的門下修行的確很嚴苛。幾乎每天都會被折騰到無法動彈。修行的內容也無聊透頂,不斷在重複基礎訓練,這讓人更加難熬。就連學也能深切體會那些逃走的弟子的心情。

但學沒有逃走。雖然因為太過辛苦讓他幾乎每天嘔吐,也不隻哭過一、兩次,但學仍舊沒有逃跑,因為直純的強悍深深吸引住他。

學年幼時體弱多病,因此他對於變強的憧憬也是常人的數倍以上,同時,他又認為病弱的自己無論再怎麼修行也不會變強,經常萌生放棄的念頭。

但在直純龐大的修行量下,學開始變強,於是他給了自己希望——

「隻要在師父門下努力、能夠不斷努力下去的話,或許我也能變得像師父那樣強。」

他懷著這樣的希望,忍受著艱辛無比的修行。

直純因為接下新的任務而回到東京,他與小圓也硬是要跟著師父,持續進行修行。

小圓也曾經說過「老實說,師父的修行真是累人……但阿學你沒有逃走,所以我也不能逃走」,跟著學一起努力。

——剛才的對戰中,學覺得他們的連手攻擊還滿成功的……不知道師父心裏是怎麼想的……?

學目不轉睛地盯著直純看,而直純在瞬間往他那裏看了一眼,但他並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學不禁露出了苦笑。

最近,除了不斷反複的基礎訓練之外,直純終於開始跟他們對戰練習,但他卻不會在對戰中指導他們該怎麼做。

眼見小圓似乎對此心生不滿,直純打破了沉默,緩緩說道:「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或者有哪裏做得不夠,如果自己沒辦法察覺的話,那麼就毫無意義了。」學覺得自己能理解師父的這番話。

——剛剛的連手攻擊……嗯,應該不算差才對。做得不好的……對了,是步伐。我們太早出手了。再踏一步……不,踏兩步之後再出手的話,即使無法擊中師父,或許能讓他往後抽退也說不定。

學微微低著頭,回想著方才的對戰情形。突然,有個冰涼的物體碰上他的臉頰。

他吃驚地抬起頭,眼前站著的是剛剛和直純交談的女性。她那頭束成馬尾的黑發,透著陽光閃閃發亮。

「辛苦了,小學。來,這給你。」

女性遞出了剛剛碰觸學臉頰的冰涼物體,那是一罐保特瓶裝的運動飲料。

「謝、謝謝您!」

學手足無措地接下後,女性就微微一笑。

她是都築由花。是直純師父的老師——都築靜華的女兒,也是直純的師妹。學和小圓都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並不僅止於此。

「剛才兩人的連手感覺很不錯喲!」

由花邊說邊彎下腰來。

空氣中飄來一陣香氣,讓學瞬間漲紅了臉。

由花低頭凝神注視著學的臉,接著說了下去:

「要是再踏前兩步再出拳的話,就有可能擊中了。」

學清楚看見她那黝黑的瞳孔之中,映照著自己的麵容,雖然明知失禮,他還是低下了頭。

由花是位美麗的女性。個性溫柔體貼,說起話也不會語帶諷刺,她那份天真無邪的美,不論是誰都會被她深深吸引。

「是、是的!下、下、下次會再、再踏兩步後、再出拳的!」

學麵紅耳赤地低頭回答,但由花毫不介意地又說:

「嗯、加油喔!」

學的視線往上方移動,隻見由花站起身來,露出笑容對他擺出勝利姿勢之後,走回直純身邊。」

學把保特瓶抱在胸前,愣愣地——應該說是癡迷地目送著由花的背影。

然後——

砰!

某樣物體突如其來地撞上學的太陽穴。

「……」

學用手壓著太陽穴,眼睛迸出了淚水。

他揉著側額轉過頭去,看見還剩半瓶以上的保特瓶正掉落在他身旁。

學馬上明白了情況,視線落到小圓身上。

小圓則臭著一張臉瞪著他看。

兩人一對上眼,小圓便冷哼一聲,撇開了間。

「???」

搞不懂小圓為什麼發脾氣的學,腦袋裏充滿了問號。

這時,直純和由花並肩走了過來。

「你們兩個站起來。」

直純以嚴肅的口吻說道。

學敏捷地站起身子,雖然胸口還隱隱作痛,不過既然師父都叫他站起來了,他就得硬撐著站起來。

他咬牙忍住疼痛,穩住搖晃的身形。小圓也站得筆直。

「羽山,你練習在水麵上佇立三十五分鍾。本上,妳待在錬磨陣練習二十分鍾,接著練習八百尺短跑衝刺一百二十次。這些分量是早上的修行。上學別遲到了!」

直純交代完這些以後,隨即轉身跨步離去。

『是!』

學與小圓的同時應答。

「加油喔!」

由花對他們笑著擺出勝利手勢之後,也跟在直純後頭離開。

學和小圓兩人挺直了腰杆,目送著兩人離去。

「啊、啊~~」

待兩人的背影走遠到無法聽見聲音後,小圓就頹然地垮下肩膀。

「錬磨陣……居然要二十分鍾,比起昨天之前還多了五分鍾……短跑衝刺也增加了二十回……」

「我也是!」

與無精打采的小圓完全相反,學露出亢奮的神情握緊拳頭。

「……你看來很開心呢!」

「當然開心啊。修行量增加,就表示我們有變得更強一點了啊。」

「……阿學,你變了呢!」

「這都多虧了小圓妳喔!」

「咦?」

小圓抬起臉看向學。

「要不是小圓邀我的話,我也不會拜在功刀師父門下當弟子。」

學凝視著她的眼睛如此說道。

「沒、沒錯。阿學你、你一旦沒有我的話,就什麼事也沒辦法決定囉。你可得感謝我陪伴你度過每一天喔。」

小圓支支吾吾地迅速說完後,又別過身去。

「……小圓?」

「好了,快修行吧,修行!」

小圓飛快地大步走離學之後,重新戴好頭巾,讓雙腳確實地固定在地上。接下來,她將雙手交叉於胸前,過了不久之後,周圍的地麵迸出火焰。焰光以小圓為中心,形成半徑一公尺左右的火圈,火舌熊熊地燃燒起來。

這就是錬磨陣。

紅狼操縱的是火;翠狼操縱的是風;水狼操縱的是水。依據自身具備的能力,以自己為中心畫出圓陣,設法維持住這些力量。

持續不斷地使用力量,不僅是獸氣而已,消耗體力與專注力的速度也很快。

看起來不怎麼起眼,卻是鍛練獸氣最有效的修行方式。

盡管如此,幾乎所有的指導者都不會讓才開始修行一至二年的未成熟弟子在錬磨陣裏修行,甚至有指導者會嚴格禁止這麼做。

理由在於,初學的弟子根本撐不過一分鍾。錬磨陣需要長時間——至少也要持續十分鍾以上才有效果。如果修行隻會造成身體疲累而毫無效果,那麼做了也隻是白費力氣。

然而,學和小圓開始修行還不到三個月,就被直純要求做這項修練。

那並非他們兩人擁有特別突出的才能。

即使別人認為做不到,隻要能撐得下去就得持續練習;如果依然做不到,那麼就練習到做得到為止。

這就是直純的訓練方式。

應該是為了提高他們的專注力——小圓閉上了雙眼。

學望著自己的青梅竹馬在火焰陣中認真的側臉,不禁微微一笑。

雖然在早晨的公園裏引火會造成騷動,但是他們已經在公園的入口各處貼上能驅逐人們的咒符,所以不必擔心被人類看見。

——我也得好好加油。

學斂起笑容,緊握雙拳,緩緩走向位於公園角落的人造池塘。

那池塘又小又髒,四周環繞著蔭鬱的草木,看起來陰森森的,但學毫不在意地走到池邊。

他脫下鞋子和襪子,連同保特瓶一起放在旁邊,然後挺直背脊站立,輕輕地閉上眼,透過深呼吸凝聚獸氣,並將凝聚的獸氣移向雙腳。

學睜開眼睛,踏出了一隻腳,赤著腳碰觸水麵,水聲微微響起。

學將體重移到那隻腳上,不過他的腳並未沉入水中。

他又再踏出另一腳,那隻腳還是沒沉下去。

學仿佛理所當然似的浮在水麵上行走。

當他走到池塘正中央之後,緩緩騰起左腳,僅以右腳腳尖立在水麵上。方才彙集在雙腳上的獸氣,現在全部集中至右腳腳尖。

這便是水麵佇立。

將獸氣集中於一點與錬磨陣相同,會在瞬間消耗施術者大量的獸氣、體力與專注力。

實際上,水麵佇立開始後不到一分鍾,學就已經滿頭大汗。

水麵佇立和錬磨陣同樣能鍛練獸氣。如果無法長時間持續,就完全沒有效果可言,而且沒受過訓練的人,即便連一分鍾也撐不下去,這些都和錬磨陣相同。

錬磨陣與水麵佇立之間的最大差異在於效率。對鍛練獸氣來說,錬磨陣比較有效果,但女性獸人能不分晝夜地使用自身的能力,可是男性獸人如果不變身——隻有在夜晚才能使出能力,故學在早上無法藉由錬磨陣進行修練。

「嗚……」

胸口傳來的痛楚擾亂學的專注力,由於他將獸氣集中在腳的某一點,因此無法以獸氣緩和疼痛。伴隨著胸口每一次的疼痛,他的身體不住地搖晃。

——要集中精神。就是因為我沒能完全集中精神才會感覺到痛。集中、集中精神……,

學在心裏不斷地重複說著「集中精神」,像是在對自己洗腦一般。

疼痛感並沒有因此消失,不過他的身體不再搖晃了。

——我要變強,像師父一樣那麼強。

學在心中重複的語句,從「集中精神」變為「我要變強」,終於挺直了背脊。

柚子討厭國見一族的老家。

雖然那是她出生的家,但除了與遙相遇以外,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沒有一丁點兒美好的回憶。

自從柚子決定與遙和亮在東京定居之後,她還因此高興著終於可以脫離國見家,甚至覺得她不會再回來了。

但是柚子這次卻按照自己的意思,重回這個她打從心底討厭的地方。

「嗚……噎……!」

柚子緊咬著牙根,甚至還發出吱嘎的聲響。她正在努力戰鬥。

戰鬥的對象是一顆直徑一公尺的鐵球。

柚子一大清早就把鐵球扛在頭上,如今已經超過兩小時以上了。

「哼……嚕……咕……!」

她全身骨頭發出喀啦的聲響,肌肉也變得像要噴出火似的熾熱。

「呶……嘰……!」

柚子的體力已達到極限。由於她不斷施展強化體能的方術——『鋼』的緣故,靈力也早已消耗殆盡。

但勝負現在才正要開始。

超越極限後,愈能忍耐,就能將靈力鍛練得愈強大。

「……呶……咕……嚕……!」

她從每一個細胞中擠出靈力,設法維持住『鋼』。

然後——

「……嗚……嚕……啊啊!」

柚子又忍耐了三十分鍾,終於把鐵球拋了出去。

隻見鐵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之後,落在距離柚子十幾公尺的前方,接著地麵上傳來一陣沉重的震動。

下一秒,柚子全身虛脫,無力地跌坐在地麵上。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

汗水不停從身上冒出,雖然想拭去就快流進眼裏的汗珠,然而她的手卻完全舉不起來。

於是她放棄擦去汗水,試圖平複紊亂的呼吸。

約莫過了三分鍾之後,柚子的呼吸漸趨平穩,動彈不得的手腕也終於能夠移動了。

柚子拭去臉上的汗珠,抬頭看向東方的天空。她瞇著眼睛,眺望朝陽的魚肚白,以及聳立在遠方的戶隱群峰。

國見家位於信州戶隱,在信州境內的旅遊勝地輕井澤、白馬、蓼科這些地方,都擁有遼闊的土地,甚至經營多家旅館、溫泉旅館、飲食店、美術館、滑雪場和高爾夫球場。由於國見家擁有龐大的財力和權力,因此國見這個姓氏在信州當地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柚子目前修行的場所,是穿越近衛專用的廣闊竹林之後,位於遠方的一片空地。以前這裏有一座小涼亭,但已在八年前被大火燒得精光,現在僅剩焚毀的底基殘骸與幫浦式水井。

這片空地的空間不大,而且四周雜草叢生,但對於柚子來說,這裏是她最能安心下來的地方。雖然還有許多其它的修行場所,而且也有近衛專用的修行設施,但柚子總是在這裏修練。

「嗯——」

坐在地上的柚子在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之後,雙眼瞪向緊握起來的拳頭。

此時,她腦海裏浮現出那名鳳凰少女的笑臉。

「那個臭小鬼……!」

她明明就使出渾身力量打出了好幾拳,卻未能帶給那名鳳凰少女致命傷。

——下次絕對要殺了她。我要用這雙拳頭轟爆她的頭!

當柚子緊握拳頭微微發顫時——

「一大清早妳就殺氣騰騰的,真是嚇死人了。」

有一道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柚子坐著回過頭,皺起眉。

「小亮,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還問我為什麼……這裏好歹也算是我的老家啊……」

亮露出一臉哀怨的神情,把手上的毛巾扔給柚子。

柚子接過毛巾並擦拭臉上和脖子的汗。

「那個箱子是什麼?」

柚子擦著汗開口問道。亮的腋下夾了一個梧桐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