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解釋(2 / 2)

我咬著嘴唇,極力要用目光殺死他。

他又牽牽嘴角,關門出去了。接著,我聽到金屬鏗聲。他鎖我?他竟然鎖我!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抓起一把椅子,抗在肩上準備破窗。

是的。他不僅鎖我,還威脅我。我泄氣地放下椅子。他的確知道什麼對我最重要。

呆立很久。我忽然好想廣良和田美。我想知道她們好不好,有沒有發現找不到我了。廣良婚嫁假早該完了,是不是正式進入幸福生活;田美是不是還熬夜第二天眼圈深重,卻仍不停喝咖啡。

眼淚在眼圈旋轉,我看著手裏的椅子。廣良,她總是說:宋瓔珞同學,你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鴕鳥。

我深吸一口氣,第二次舉起椅子,重重砸向那木格玻璃窗。

一分鍾之內,被巨響震驚,紛遝而來的幾個人在窗外驚詫地立著。

赤真老道撚著胡須,搖搖頭說:“張木匠要下個禮拜才能來呢,宋姑娘,你愁殺老道了。”

楓間呆了一刻,默默拿了笤帚掃一地碎片。我看著他,心裏突然後悔。

門再次打開。明殤含有怒意地大步跨進來,一言不發看著我。

我毫無畏懼地瞪著他。

“你既然並不是真想逃走,何必弄這一出。”他說。

“我為什麼要事事聽你的,像關在籠子裏,勤勞跑圈的白鼠。”我背過身去。窗外的赤真老道招呼其他人們都散了,然後看了我一眼,也走開。

“而你既然也並不是真心厭惡我,又何必處處與我作對?”他又說。

我的心跳停了半拍,又繼續搏動。我說:“明殤先生又自以為是,我厭惡你,勝過厭惡我自己。”

“你為何要厭惡自己?”

“有太多理由,沒必要同你說。我不會乖乖當白鼠,你要有心理準備。”我說。

“一個準備魚死網破的人,是不會告訴對方,她準備魚死網破的,丫頭。”他譏諷道,“你不是全無勇氣,我也希望我的女人有勇敢善良之心,但是我不希望她是一個莽夫。在未來一段時間中,我會讓你慢慢喜歡自己,也許,還會喜歡我。”

“盡可作春秋大夢。”我背對他揮揮手,“出去,本姑娘要睡覺。”

“今天你睡我的房間,你的屋子晚上會很冷。我去跟楓間他們擠一下。”他說罷出門。過了一會,他果然從後麵帶著鋪蓋穿過院子,過角門那邊去了。

山風穿窗而入。挾裹寒氣穿透衣帛。我咬咬牙,開始收拾鋪蓋。

明殤的房間簡直是倉庫。書架上的書堆到了屋頂,桌子,甚至椅子和地麵都堆了書,各種各樣的書。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帶蚊帳的床,牆上一張古琴,案上一部筆記本電腦,角落一口帶鎖大木頭箱子,無數紙稿。屋裏是淡淡的不知道什麼香味,薰香一樣,又夾雜書本紙張和鬆脂氣味。我鋪開褥子,蜷縮進被窩。努力半天無法入睡,起身又拿了明殤手寫的本子,就著燈光看。是的,這本子上麵,事無巨細,都有說明:從禮儀、服飾、飲食、器物到日常種種瑣碎行為,倒是有一點《長物誌》的模樣。我得接受一個可能的事實,那就是他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他也確實有可能,做到他的保證。

最後一頁有稀疏的幾個人物關係譜。他的父親,怎麼會是文震孟?那倒是合理遺傳了——他叔叔豈不就是那《長物誌》作者文震亨了?可他不是說自己是朱由檢的哥哥嗎?他在文府居住,不是正兒八經的王爺?他真的從未在史書出現過,那他到底是誰呢?我腦袋登時湧出無數疑問和驚駭想法,暈暈乎乎,理不出正經頭緒。最後抵擋不過寒氣,縮回被窩,昏昏然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