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腰封裏拿出他的羊脂白玉牌遞給他:“還給你。”
他看了我一會兒,接過去又係在腰裏。
我又說:“謝謝你送的玉鐲,很漂亮。”
他沒有表情,點點頭安然坐著。兩人都不說話,我幾乎聽見自己嗓子眼吞咽唾液的聲音。過了寂靜一刻,他開口了,“有件事商議。”
我看向他。他沒有看我,眉心一蹙,說:“京師萬一有急,世道混亂,而我在外鞭長莫及,我不想你有事。所以,要麼安置到一個安全之所,要麼你暫時回去,你想如何?”
“大家都在京師,如果有事,又怎獨我?”
他說:“他們有事,那叫做命。你有事,那叫做錯,我的錯。你不是大明之人。”
“可我也是漢人。我是明人後代,血統延續,文明產物。你到我時代去時,就不覺得自己是本國人嗎?”我問。
“你的時代生命威脅要小得多,瓔珞,”他轉過臉來,眼底暮色濃重,“你不能有事,不能回不去。退一萬步講,不管別的影響,單是你父母,他們感受若何?如果你在一個時間點消失,然後在不久的另一個時間點回去,那好解釋;可是如果你在一個時間點永遠消失了,這怎麼解釋?”
這沒法解釋。是,我不能消失。我說:“那另外一個方法呢?安排我去什麼安全地方?”
“京師哪裏最安全,是所有人拚命保護的地方?”他輕揚眉梢。
我抿著嘴看著他深沉的眼神。半晌,回答說:“宮城。但是真有亂,那是必攻之地,是終取之地。”
“你讀史書,應該明白,還不至於。”他搖搖頭,“逼京敵軍也不是沒有過,外埠軍隊急急來援也不是一兩支。要取下京城非輕易之事,但擾亂它已不是不能,亂世之下,百姓最慘。”
“所以你讓我選,是回家,還是進宮,是嗎?”我問。
“你願意選擇哪一個?”他看著我。
真少見,他居然也有講民主聽民意的時候。我看見他慢慢把手抬起,放在胸口。是的,那麵鏡就在裏麵,它可以讓我回家。如果真有亂世,也許我再也不回來。如果沒有,他去找我,我可以扯皮,我可以報警,我可以……可是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看不到這張臉,這把聲音,甚至這雙眼睛裏的冷淡和憂愁。
“我不要。”我冷冷說,“我不要回去。”
也許是我的錯覺,我說完這句話,好像看到他微微鬆了一口氣,眼裏閃過一道暖意。他的口氣卻很不爽:“你不怕死?”
“這個問題,我在清光院的時候,就告訴過你了。”
他把手放回桌上,說:“那我回頭便告訴父親,由他安排。”
“你這就要把我獻給你弟弟咯?”我假裝挑釁地問。
“你以為想侍奉皇帝是那麼容易的?或者你以為,”他聲音壓低了一點,“皇帝是不挑姿色的?”
“我是不好看,不比秦淮絕色,可你弟弟本來就不好色,跟他的許多前輩不一樣。即便你這會就把陳圓圓或者柳如是送去,他也會給你退回來也說不定。”我不屑他這態度,說,“你若給他弄點西洋火器,他可能更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