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兩兩相望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晴朗的午後，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踏進了蘭蘭的家門。
老態龍鍾的蘭蘭正在院子裏的樹蔭下對著陽光細看那把象牙梳。
“蘭蘭！”顫抖的聲音深情地喚著她的小名。
蘭蘭驚回首，看著麵前白發蒼蒼的老人，她混濁的雙眼有了異樣的神采。
蘭蘭手中的梳子掉落地上，她站立起來，小聲說：“是你·····”
“是我、是我······”老人雙眼潤滿淚花。
“海哥！”蘭蘭撲上前去緊緊抓著他的雙手，盯著他的眼睛激動地說，“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哇！”
兩個白發老人抱頭痛哭。半響，蘭蘭抹了把淚，笑著叫道：“世平，來，快過來！這就是你父親，這就是我經常跟你提到的英雄！”一旁站立多時的世平走過去雙膝跪下，抱著四海的雙腿大哭起來。
世平哭道：“爸啊，你怎麼才回來，你不知道，媽這麼多年受的苦、遭的罪，她一直在等著你、盼著你，她是為了你才活到今天的啊！爸······”
四海抱著平生第一次見麵的兒子大哭：“好孩子，是我對不住你們啊！”
蘭蘭對四海說：“你知道嗎？世平的名字是我取的，寓意是盛世太平。我盼望著盛世太平的日子快快到來，我們一家能好好團聚······”
四海淚光盈盈，哽咽著說道：“是我不好，我欠你們太多太多·····”
蘭蘭拉著四海，一瘸一拐往屋內而去。
“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蘭蘭雙手顫抖著打開了櫃門，在裏麵摸索半晌，摸出了一塊紅色的綢緞。
“先前繡好的一副被麵在大革命時被紅狗子抄了家，燒了。這是我後來重新繡的，你看看，好看不？”
被麵上繡著牡丹、荷花，還有龍、鳳。雖然有些褪色了，但是精美的構圖、細密的針腳都讓整個被麵看起來精致高雅、雍容華貴。
四海撫摸著被麵，他知道，這千針萬線裏浸潤著她的血、她的淚、她的思念、她的期盼。他深情地說：“真好看！”
“我說過，一定會給你繡最好看的被麵。”蘭蘭說這話的時候，思緒又回到了當年。當年的他和她郎才女貌、意氣風發，當年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一轉眼，卻是一輩子。
四海道：“我欠你太多，這輩子怕是來不及還了·····”
蘭蘭嗔怪他道：“瞧你！再不許說這樣的話，你回來就好！走，我燒飯你吃！”
斜陽自窗外灑了進來，那柄象牙梳靜靜躺在屋內的梳妝台上，彎彎的梳子，像極了半個世紀前清明河邊的那一彎明月。
四海隻在家裏呆了三天。三天後，在飛往台北的飛機上，他抱著蘭蘭繡的被麵，靠著座椅閉著眼睛，靜靜冥想他那風雲激蕩的青年歲月······
後記
千年等待，百年相思，曆經十年浩劫，幾番艱難險阻，隻換得兩行清淚，一聲歎息！
若要問蘭蘭，你值嗎？她一定說：值！
有一種愛，既不能相忘，也無法相守，隻能留在心底。
心中有愛，才無怨無悔。
在這太平盛世，沒有封建禮教的束縛，沒有戰爭的硝煙，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批鬥遊
行，沒有政治挾迫······這樣自由的空間裏，我們是否該珍惜身邊的人？是否該珍惜擁有的愛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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