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海浪(1 / 1)

我是一個水手。

一天,海上起大風。我們的船撞在礁石上,撞得粉碎。我在海裏遊了好久,到了岸上,累極了,躺下來就睡。

醒來的時候,我發覺身體被縛住了。有許多小東西在我的腿上臂膀上胸膛上亂跑。仔細一看,他們完全和人一個樣,手裏都拿著弓和箭。

他們放開嗓門喊,但是我不懂他們的意思。他們向我射箭,但是箭太細了,傷不了我。

我把縛住臂膀的細繩弄斷了,想解開別處的繩子。他們又向我射了一陣亂箭。我停了手,他們就不射了。

我餓了,好幾回把手指放到嘴上,讓他們知道我要吃東西。

許多小人爬上我的身體來了,都提著籃,籃裏盛著吃的東西。一塊肉跟一粒米一樣大,一條魚跟一支針一樣長。我一口就是一籃,味道倒是很好的。

我又讓他們知道我要喝水。

他們許多人抬著一桶酒,抬到我的嘴旁。我一口就喝光了,再向他們要第二桶。

吃飽了,喝足了,我又睡著了。他們把我放在車上,加幾條繩把我縛住,用一千五百匹馬,把我拉到城裏去。

我醒來的時候,他們給我吃,給我喝,教我學他們的話,隻是不放我。

我教他們做各種遊戲,他們漸漸喜歡我了,後來才放了我。

他們看我像一座高山,管我叫做“人山”。

一天,他們叫我分開兩條腿,站在路上。他們幾千個兵,一隊一隊從下麵走過。我望下去,好像老鼠出兵,有趣極了。

我從小人國回來,仍舊當水手。

一天又碰上大風,把我們的船吹近陸地。我們上了岸,那地方隻有一些石頭。

我向前走,想看看有沒有別的東西。忽然我的同伴都拚命地跑,逃上了小艇,又拚命地劃,逃上了大船。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逃。回頭一看,啊,一個大人正在追他們呢。

那個大人在海裏走,海水隻齊他的膝蓋,你想,他跨一步有多大。讓他追到了,我們的船不要被他捏碎嗎?

我不敢再看,轉身就跑,跑進麥地裏。一棵麥有一棵大樹那樣高,我躲在裏邊,用不著彎下腰來。

忽然聽得很響的聲音,我想是打雷了。後來望見走過來七個大人,他們在說話,才知道不是打雷。他們都拿著鐮刀,是來割麥的。我非常害怕,要是被他們發現了,那怎麼辦呢?

一個大人的腳踏過來了,鐮刀在我的頭頂上閃過。我想,我再不開口,不被他踏得稀爛,也會被他割成兩截了。我拚命地喊。

大人聽見了,彎下腰,把我拾了起來,他的手指比我的大腿還粗。

他看了我一眼,把我放進他的衣袋,帶回家去。

大人國裏的人都來看我,有的戴起眼鏡,仔細相我的臉。有的拍手大笑,險些兒把我的耳朵震聾。有的把我撿起來,顛來倒去地玩弄,我成了他們的玩具了。

他們給我一個火柴匣,當我的床。我睡在火柴匣裏,並不覺得窄。

半夜裏,一隻老鼠來了,比我大一倍。它要咬我,我一刀把它的胸膛刺穿了。

第二天,飛來一個蒼蠅,比我的腦袋還大。我嫌它髒,也把它刺死了。

後來,一隻鳥兒把我銜起來,飛過了大海。我朝下望,下麵正好是我的家鄉。我身子一挺,就落在沙灘上。

原分六課:《我的身體被縛住了》《我餓了》《人山》《一個大人》《把我拾起來》《我望下麵就是家鄉》。

錄自葉紹鈞編寫初小適用《開明國語課本》第四冊。

(1932年6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