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嬸子麵色變了三變,終於賠笑道:“是濟州李秀才來了,快進屋坐。”
這時候杜氏的叔叔滿身酒氣搖搖晃晃從屋裏走出來,他們隻見過李溪的父母,沒見過李溪本人,心中不免有些疑慮。但是李係舟風度翩翩,一臉淡定從容的神色,再加上同村那兩個人引薦,杜氏的叔嬸也不敢怠慢。
李老三他們客氣幾句,先告辭離去。
李係舟跟著杜氏的叔嬸進入會客堂屋。
杜柏夫婦和弟弟杜鬆夫婦原本居住在一起,其實早該分院,但是杜鬆是個不務正業的酒鬼,媳婦又刻薄懶散,凡事都依賴杜柏夫婦。杜柏夫婦死後,杜鬆夫婦占了宅地田產,把杜氏姐弟趕到廂房。杜氏的嬸嬸借口剛剛生完孩子需要修養,地裏的農活一股腦都推給杜氏做,就連做飯打掃等家務也不願動手。可憐杜氏還不到十五歲,弱質女流無人作主隻能咬牙忍受著叔嬸的虐待,與幼弟相依為命。就算這樣,杜鬆夫婦還因為剛生了個兒子而嫌棄她,總想著把她們姐弟趕出家門。
杜鬆夫婦一聽李係舟是來商談婚事的,反正他們正打算把杜氏嫁出去,賣給人伢子也好送給土財主做妾也罷無非是想多弄些銀子。當初李溪家裏來定親留下了十兩銀子作為聘禮,李溪曾經交待如果李係舟去報喪,杜氏改嫁,可以委婉地向杜家討回聘禮,這些錢就算是李溪給李係舟的酬謝。但是杜柏夫婦過世後,這些聘禮錢便被杜鬆以代為保管為由搶了過來,到現在早已揮霍一空。
杜鬆夫婦厚顏無恥地說是因為籌辦杜柏夫婦的喪事不僅用掉了那筆錢,還虧空了許多,言語中暗示李係舟如果想迎娶杜氏還需再奉上禮錢。
杜家嬸子假正經地說道:“這也不是我們難為姑爺,小芸她早去的爹娘交待過,要好好照顧她,倘若我們把她嫁給連禮錢都出不起的人,她以後的日子還能好過到哪裏去?”她從李係舟的衣著上看不出能敲詐多少錢,自認為應該是不如那個土財主有錢,故意頓了一下歎氣道,“我們看你家一直不來迎娶,怕耽誤了小芸的終身,雖說她許過人,但是鄰村王大戶願意出十五兩銀子的聘禮娶小芸做妾,小芸嫁過去一定不愁吃穿。”
李係舟心中冷笑,杜鬆夫婦真是薄情寡義的小人,把親侄女做牛馬使也就罷了,連她的終身大事也當成買賣,誰出的錢多就嫁給誰,簡直是無恥。李係舟手頭有富餘銀錢,不差那十五兩,可是給了杜鬆夫婦,他覺得不值,一定要想個辦法教訓一下他們才解氣。所以他假作難色道:“小侄畢竟已與杜氏定親,雙方過禮,隻差迎娶,倘若再讓小侄出一份聘禮恐怕不妥。”
杜鬆不像他老婆那樣刻薄,他知道十五兩對於普通農戶來說不是小數目,在他們村裏足以維持四口之家兩年溫飽,何況兩家確實已經納過禮定過親,再次索要錢財怎麼說也有點過分,可也舍不得一分不要,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不趁機多撈點錢財,日後就沒指望了。於是他清了清嗓子道:“確實不妥。既然雙方已經定了親,李賢侄也算是我大哥的半子,他們夫婦倆的治喪費用總該出一份吧?當初我們操辦大哥那場喪事少說也虧空了十幾兩銀子。”
李係舟存心作弄杜鬆夫婦,杜鬆這麼一說,他靈光一現想到個辦法,於是假裝受教道:“叔叔說的有理,小侄這就去準備。”
杜鬆夫婦見李係舟答應給錢,又一番討價還價定在十二兩,隻要李係舟奉上銀錢,就可以帶走杜小芸。
李係舟早已打定懲治杜鬆夫婦的主意,懶得再糾纏,讓他們請來地保鄉鄰,當場交驗兩家婚姻文書,按好手印。從這一刻起,官府已經正式承認了李溪與杜小芸的婚姻合法。
雙方還當眾約定隻有李係舟交出給杜柏夫婦的治喪費,才能帶走杜小芸。
李係舟說自己需要一天的時間籌備銀子,希望今天能在臨走的時候見見杜氏。杜鬆夫婦眼看就能到手一大筆銀子,自然樂得放這個人情。有地保和鄉鄰作證,他們才不怕李係舟一個文弱書生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杜小芸躲在廂房裏,一邊哄著弟弟一邊留神聽著那些進出自家院子的鄉鄰們說話。她聽出他們在談論著她的婚事,她心中驚喜交加。難道剛才見到的那位俊美非凡的少年,就是她的未婚夫?早就聽爹娘說過,她的未婚夫十二歲便中了秀才,是遠近聞名的神童,沒想到儀表也如此不凡,隻匆匆一瞥,他那俊美的容顏就令她臉紅心跳。他終於來接她了?她恨不得立刻就跟他走。她高興之餘又有些擔憂,叔叔嬸嬸一向刻薄吝嗇,倘若索要財物,她夫家出不起,一切豈不又成為泡影?
“小芸,過來一下。”杜家嬸子在堂屋隔著窗戶喊了一嗓子。
杜小芸下意識地一哆嗦,放下弟弟,慌忙走向堂屋。
小芸一進屋,看見嬸嬸麵上帶著難得的笑容,她才略微定了定心神,不敢再左顧右盼,低著頭站在門邊。
杜鬆說道:“剛才我們已經請來地保和鄉鄰作證,在婚書上畫押,現在你就是李家的人了。”他用手一指李係舟,“過來見見你的夫君。等明天他湊齊給你爹的治喪費,你便隨他走吧。”
李係舟上前一步,欲言又止,轉頭對杜鬆夫婦道:“叔叔嬸嬸可否暫時回避一下,我有些話想單獨對小芸說。”
杜鬆夫婦隻好訕笑著走出堂屋,站到院子裏。
男女授受不親,雖然就連杜鬆夫婦也已經承認李係舟和杜小芸名義上是夫妻,可以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但李係舟畢竟不是李溪本人,他不能做出太親近的動作,以免將來誤會更深。
“小芸,你受苦了。”李係舟溫柔道,“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