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是和兩個徒弟說話,把人家店小二嚇了一跳。距離他們不遠的一桌人,有人抬起頭來,看了這邊一眼。
這時候天色不早不晚。正陽樓裏坐著的客人並不多。這一桌,是店中間位置。那桌子上坐了一老一少。看著好像是祖父出門帶了孫女兒。
那孫女兒正纏著問呢:“郭絡瑪法,你認識他們?”這是滿人稱呼,稱呼外祖父了。
那老人含笑道:“不認識。估計就是最近那個有點名聲的小大夫。你郭絡瑪姆說過幾次的——看著就是年輕啊。”
那小姑娘似懂非懂的一點頭:“是擦臉的方子那個?這有什麼意思呀!他們就不讓我用粉呢。”
那老人笑:“你還小呢,用不到這個。這沈大夫,好像還是住在索額圖大人家裏……真是。”
小姑娘不耐煩聽這個,就低下身子繼續吃東西啦。她人小,手也小。一不當心,就把手裏的勺子摔到地上了。
清脆的一聲響。店裏吃飯的和掌櫃賬房店小二,就都看過去了。沈如是隨便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就愣住了。皺了眉頭。
那店小二跑的最快。手拎著手巾,簸箕。先把那碎茬子掃了。心裏麵盤算開了:這一老一少,看著穿的還可以,不過這京城裏的‘爺’多了是了,就不知道這是那個檔次的了。撇眼兒看見人家一雙布襪子,心裏有了譜。
他把手裏的東西先放了下來。又跑過去拿了個新勺子。那老人微微一點頭。等著他下去呢。那店小二突然就說了一句:“這個勺子……我們小本生意,可得記在帳上!你多體諒。”
好幾個吃飯的客人都看過來了。那老人眉毛一揚。臉色有點發紅了。沈如是盯著老人的麵色看,想站起來,又坐下。
原來這時候飯館是有規矩的。類似這樣摔了勺子的事情,一般來說,是不讓客人賠的。沒有這樣的道理。那店小二打量這兩個人不算麵熟,以為人家不懂行情呢。這是想訛詐一筆。
旁邊的客人也有想說公道話的。沒說話呢。那老人先應了:“好!你把勺子拿上來。”
那店小二聽他沒問價錢,以為今天多了一筆零花呢。挺高興,就遞過去了。
那人接過勺子,遞給自家外孫女。和顏悅色道:“摔了它”。那小姑娘手一放開,“啪”的一下,那勺子就摔到地麵了。
那還用說麼?當然是粉碎。
店裏的人都是一愣。客人也顧不上吃飯了,都回頭看。沈如是盯這那老人。下意識的把手放在了另一隻手的腕部。
店小二一驚。都不知道該說啥了。這是……得罪人了?該認錯呢,還是就不認頂上去呢?後麵的帳房推了推掌櫃。
那老人說話了:“記在我賬上。再拿個勺子來。”
……這個行事略神奇了。店裏麵一大半人,臉色都是個“囧”字。這是讓孫女撒氣呢?
店小二的心放下了。撒氣咱不怕。有什麼氣盡管撒。給錢就沒問題。心裏略為警醒了一下,下次遇到這種事情,還是別跟人家收勺子錢了。
店小二蹭蹭跑到後麵,又拿了個勺子過來。才遞過去,那老人給孫女一個眼色。“啪”的一聲。又摔到地下了。
那老人冷笑:“你們後麵還有多少勺子,都拿過來。咱今天就專門給我家丫頭摔著玩。”
店裏的人都看傻了。這氣派。
後麵的掌櫃急了。這事情是自家人做的不地道,壞了行當的規矩。可是讓人這麼摔下去,這多少勺子也不夠啊。人家還是自己花錢摔的。到哪兒也沒處說理去。最後這店裏的家什兒非都讓人砸了不可。他拽著賬房先生就出去賠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