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家都為一口飯(1 / 3)

靠山屯是個窮地方,人多地薄,又沒什麼資源,鄉親們年年靠天吃飯土裏刨食,可到頭來依然是吃不像吃穿不像穿。村主任趙大年翻來覆去想了好幾天,最後決定把青壯年派出去打工,並準備讓楊樹春帶隊。楊樹春在靠山屯沒有不知道的,他和奶奶相依為命,為人公道,敢做敢當。尤其是他的奶奶,雖然年過九十,可耳不聾眼不花。老人為人正派,遇事很有主見,靠山屯許多大事小情都要向她請教。楊樹春帶隊外出打工,絕對是最佳人選,趙大年把想法向楊樹春一說,便得到了奶奶的絕對支持。最後。楊樹春便帶著全村二十三個青壯年,背起行李卷,踏上了南下打工的列車。

楊樹春帶著眾人到了南方的一個城市,最後找到了一個私人工廠。廠長劉裕德親自接見楊樹春,告訴他廠子正在擴大規模,需要大批人手,隻要好好幹,廠子是不會虧待工人的,而且根據工人的表現,廠裏還會適當給他們加薪。表現特別突出的工人,廠子甚至會給他們辦理城市戶口,讓他們成為廠子的永久職工。楊樹春立即把這些好消息告訴了鄉親們,大家欣喜若狂,決定要好好幹,當天他們便搬進了這個位於偏僻郊區的工廠。進入工廠一上崗,大家才發現事情並非像廠長說的那麼美好。身份證被收上去了,他們被安排進了一個潮濕昏暗的地下室,像蠶蛹一樣你挨我我挨你擠在一起。每天早上四五點鍾就要起來幹活,一直幹到晚上十一二點才能睡覺,超強度的勞動讓他們一下工便像散了架子一樣,除了睡覺別的什麼都不想做。至於每天的飯菜,清湯寡水,能吃飽肚子就不錯了。而且工廠的製度極為嚴格,光廠規廠紀就有三百多條,稍微違反一條便要扣罰巨額工資。兩個星期下來,這些吃苦耐勞的農民便有些吃不消了,可為家裏掙錢、家人需要一口飯吃的信念讓他們又咬咬牙,堅持了下去。

好不容易熬完第一個月,開支的時間到了,大家夥說說笑笑興奮地來到廠財務室,看著桌上那一遝遝嶄新的百元鈔票,他們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所有的勞累全部忘記了。楊樹春第一個走上前,滿麵春風伸出汗津津的手。

會計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小本,“劈裏啪啦”打了一陣算盤,頭也沒抬地說道:“楊樹春,本月實領工資八塊九毛五。”

仿佛一個炸彈,一下子把眾人驚呆了。辛辛苦苦幹了一個月,竟然隻有八塊九毛五分錢,他們像傻子一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會計,你是不是算錯了?”楊樹春哆嗦著問道。

會計抬了一下眼皮:“上百萬的錢我都常算,也從來沒錯過,你這點工資我還能算錯?”

“不對呀,進廠的時候老板跟我談好了,我一個月的工資是一千塊呀!”

“對,你每個月的工資是一千塊,扣除住宿費二百塊,飯費三百塊,你每個月還剩下五百塊。可這個月你請了一次假,遲到兩次,隨地吐痰五次,還有其他違反廠規七次,扣除廠裏規定的罰款,你實領工資是八塊九毛五。”

會計說著,不耐煩地把錢往楊樹春手裏一塞:“下一個!”

楊樹春像木頭一樣呆在了那裏,捧著這幾張毛票,他怎麼也不相信這就是自己拚死拚活一個月的報酬。

“啥?”這時,第二個算賬的李小永又驚叫了起來,“俺一個月工資是一千塊,俺沒偷懶沒曠工像牛一樣幹了一個月,可為啥俺還欠廠裏三十二塊五呀?”

會計掃了他一眼,使勁兒地敲著小本:“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瞅瞅,你私自用電、偷著外出、在食堂大聲喧嘩、在車間打盹,犯了七十多次廠規,按廠規罰款應罰你五百三十二塊五,可你除去食宿費隻剩下五百塊,你不還廠裏那三十二塊五難道還要讓我還呀?”

“你們欺負人!”老半天,李小永抱著頭,一下蹲在那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出去出去,這是財務重地,要哭外邊哭去。下一個!”會計大聲吼著。

眾人陸陸續續從財務室出來,回到他們的地下室,這時他們才發現,他們流淚流汗幹了一個月,竟然最多的隻領到了五十八塊錢。看著眾人淚流滿麵,楊樹春“呼”地站了起來:“不行,我去找廠長說理去。”

劉裕德麵無表情地聽完楊樹春聲淚俱下的敘述,直接把他領到了財務室,翻出自己的工資欄讓他仔細看:“看清楚沒有?這是我這個月的工資。我的工資是一個月一千五百塊,可我這個月違反了廠規九次,被扣掉五百塊,又無故曠工兩次,被扣掉三百塊,所以我這個月隻能領七百塊。既然辦工廠了,就要有製度,就要受製度約束,絕不能像散漫無知的老百姓,任何人也不例外。樹春,你們進城了,已經是半個城裏人了,要適應大城市的要求,要遵守廠規廠紀,絕不能再把自己當成普通老百姓了,其實我也知道你們苦,可規矩不能因為苦就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