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長白參王(1 / 3)

綿延起伏數百裏的長白山以盛產人參著稱,每年都有數不清的采參客進山放山。可進山的人多,出山的人少,能挖到上品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在長白山腳下,住著一個老放山客,五十多歲,姓顧名顧紳。顧紳年輕的時候幾乎長在長白山裏,特別熟悉山參的習性,多次挖到過好參,人們都稱他為放山王。可三年前他卻突然金盆洗手,不再放山。許多人一再求他出山,他都擺擺手說,山有靈性,棒槌更有靈性,心術不正的人不但挖不到棒槌還會糟蹋了山,還是別打擾山神爺爺和棒槌公公、棒槌奶奶了。

這天,一個操外地口音的人來到長白山腳下,敲開了放山王顧紳家的門。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顧紳的救命恩人薑寶山。三年前,顧紳和師弟謝苗一起進山挖棒槌,他們在山裏整整待了兩個多月,最後終於挖到了一苗四品葉的上好棒槌。兩個人帶著棒槌興衝衝地下山,琢磨著怎麼能盡快把這苗好參變成現洋。可剛剛出山不遠便碰上了兩個劫道的棒子手,兩個人全被打倒在地,顧紳隱隱約約記得那兩個棒子手從自己的身上解下四品葉參後,謝苗掙紮著爬起來去追,最後他便完全失去了知覺。等他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十幾天以後,他也躺在一家大戶人家的溫炕上,他這才知道是進山購山貨的大戶薑寶山發現並救了自己。薑寶山雖然是大戶人家,可積德行善,為人謙和,他親自照顧顧紳,又到洋人的醫院為他找大夫,兩個多月後顧紳終於痊愈。痊愈後的顧紳放心不下下落不明的師弟,薑寶山便陪著他進山去找。在他們遭棒子手打悶棍不遠的地方是一處懸崖,懸崖邊的草叢裏掛著謝苗的一隻鞋,而轉到懸崖底下,卻發現了一堆白骨,看來謝苗肯定是遭了惡人的毒手。薑寶山陪著顧紳痛哭了一場,買來棺材把謝苗的白骨及那隻遺鞋盛殮好埋入地下。薑寶山見實在留不住顧紳,便送他回家,臨行前贈了他一百塊大洋。顧紳對薑寶山千恩萬謝,告訴他有用得著他的時候可以隨時找他,回到家後便正式金盆洗手。轉眼三年過去了,如今薑寶山突然登門,肯定有要事相求於他。

果然,兩個人見麵後就抱頭痛哭,等屋裏安靜下來後,薑寶山直接說明了來意。薑寶山幼年就父母雙亡,是在叔叔家長大的。可到了叔叔家不到三年,叔叔也暴病身亡,嬸嬸便又當爹又當娘地把他拉扯成人,他也一直把嬸嬸當作親娘一樣侍候,希望她能長命百歲。可幾個月前,嬸嬸突然得了怪病,怎麼治也不見好,人一天天瘦下去。後來一個雲遊的得道高僧指點他說隻有用長白山產的五品葉以上的精品棒槌才有可能救活老太太一命,薑寶山救嬸心切,第二天便不遠千裏趕往長白山,前來求顧紳兄弟幫忙。說完來意,薑寶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顧紳兄弟,嬸嬸就是我娘,沒有她就沒有我薑寶山,我求兄弟一定要幫我挖到精品棒槌,你要什麼條件大哥都給你。”

顧紳雙手扶起薑寶山:“大哥,五品葉以上的棒槌,那可是百年以上的精品呀,可遇不可求。我已經跟棒槌公公、棒槌奶奶發過誓,金盆洗手,不再放山,原本不應該違背諾言,可為了大哥,我就破一次行規,明天我就進山挖棒槌。”

“多謝兄弟,明天我和你一起進山挖棒槌。”薑寶山毫不猶豫地說。

顧紳見實在無法勸動薑寶山改變主意,便點了點頭:“也好,兩個人進山放山,怎麼說也有個照應。不過放山挖棒槌規矩特多,你必須聽我的,否則半路上我也會把你趕下山。”

“沒問題,你就放心吧。”薑寶山連連點頭,“兄弟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保管不出問題。”

第二天一大早,顧紳便領著薑寶山,收拾利落,帶好各種設備,起身走進蒼茫的長白深山。兩個人跋山涉水走了一天多,走進了長白山餘脈的茫茫林海,最後來到了淩峰嶺下的棒槌溝。那裏四麵青山環繞,草深林茂,遠離人間煙火,顧紳年輕的時候常在那裏挖出上好的棒槌,所以兩個人就在那裏落腳。先紮好窩棚,顧紳看了看西墜的太陽,領著薑寶山在窩棚前搭起的一個石案前跪了下來。石案上擺放著顧紳紅包袱裏的全套挖參工具和一碗白酒,麵前還綁著一隻紅冠大公雞。顧紳筆直地跪著,口中念念有詞地禱告著:“山神爺爺,棒槌公公、棒槌奶奶,長白山腳下棒槌夥子開山了,希望列位老人家保佑我們倆拿大貨,平安下山。”然後帶著薑寶山莊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緊接著斬斷雞頭,把雞血滴進酒碗,端起雞血酒,在石案前祭了祭,再次發誓:不昧良心不貪占,蒼天有眼山神鑒。多挖棒槌拿大貨,上山下山都平安。最後兩個人喝幹了雞血酒,挖棒槌開山儀式才算結束。兩個人吃過飯鑽進營帳裏歇息,顧紳告訴薑寶山,進山挖棒槌規矩多多,就連話都不能亂講,不管做什麼,都要說“拿”,並讓他多抽煙,可防蚊蟲叮咬,薑寶山都一一答應。

一夜無話,天亮後,顧紳便帶著薑寶山開始了探寶一樣地四處尋棒槌。從清早一直找到傍晚,兩個人累得腰酸背痛,也沒有發現一苗棒槌。就在顧紳準備返回窩棚時,薑寶山突然眼前一亮,一棵紅豔豔的“榔頭”出現在了綠草叢中,他驚喜萬分,大叫了一聲:“棒槌!”

“快當!什麼貨?”不遠處的顧紳快步走過來。到了跟前圍著紅榔頭轉了一圈兒,“快當,四品葉!”說著從背筐裏取出紅布包。單腿跪在地上,找出根兩頭各拴著一枚古銅錢的紅絨繩,中間纏在人參的綠莖上,兩頭用插在地上的樹枝架好。這才是按挖參的規矩拴住了籠頭,棒槌就不會跑掉了。然後他大叫一聲:“拿火!”

薑寶山急忙湊過去,兩個人圍著拴好了籠頭的人參抽起了煙。一袋煙抽完,顧紳取出工具,先給棒槌開盤子,然後參拜把頭,起貨。等到明月當天,一苗四品葉的棒槌便被帶回了窩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