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僅是那麼一瞬,她徹底地掙離出他的懷抱:
“對不起……”
簡單的三個字後,她回身,下樓,而他,不能阻止。
這場關於尋找的耗費,是他自己的選擇。
可,下一秒,他看到她腳下一軟,接著,措手不及地,她就要從樓梯上跌了下去,大驚失色中,幸好,他離得很近,幸好,他還來得及抓住她的手臂,隻那麼一拉,借著樓梯的欄杆穩定住身形的同時,她的人卻是昏迷在了他的懷裏。
他手上的傷雖然拆了石膏,力氣,其實沒有恢複完全,可這一刻,仍是將她打橫抱起,放到層層紗幔後的床上。
她的身子很輕,這麼輕地抱著,可想而知,她最近又瘦了多少。
很快讓阿姨找來大夫,是蘇州地道的中醫,因為,她曾經拒絕過西藥。
中醫把脈的結果,是她的體質虛虧,導致的暈眩症,開了幾副滋補的方子,複叮囑,要以靜養調理為主。
湯藥,他吩咐阿姨去熬了,一直用暖兜溫著,等她醒來時,已是一個小時後,所幸,湯藥還是暖的,他端至她跟前時,她的手接過,唇哆嗦了一下,卻再是沒有拒絕。
喝下這碗湯,他細致地拿起旁邊的紙巾,甫要替她擦去,手,終是停了一下,隻換成了遞給她的姿勢。
她接過,擦了一下唇,看到天色已是暗了,挪了下身子,就要下床。
“太晚了,要走,明天一早再走。”這一次,他出聲阻止了她,複輕聲道,“我讓阿姨給你熬了點薏米粥,先用一點。”
房間裏,隻一盞仿燭台發出盈盈的光芒,一如,誰的眼底,都是這種盈盈的朦朧。
“滄,別對我這麼好,可以麼?”說出這句話,她將臉仰起,這一次,她不要他看到,更不要他拭去,隻是,將淚水倒流進心底,然,要說的話,卻還是要說完的,“你這樣,會讓我更難受,也得不到想要安靜。”
這話是實話,真心的實話。
就像毒癮,雖然能強製戒掉,過程,是痛苦的。
“那就別逃了。不過是病,終究會找到藥救的,哪怕,沒有藥救,我也會陪你一起。”他說出這句話,其實,是他一直想說的。
“不,我不要陪我這個。”她是恐懼的,這句話,說中了她之前對他的猜測。
恐懼中,她徑直就要下床。
“汐……”他的手輕柔地擁住她,卻不敢用多大的力,隻這麼擁住,好像擁著的,是世界上最易碎的瓷器一樣,“如果,你想我好,替我想一下,行麼?”
今晚,他說了太多的話,這些話,以前,哪怕連續幾天的商務談判,恐怕,他都不會說這麼多。
既然,都說了這麼多,那就全說明白。
“如果,你愛我,就別再讓這種病隔閡在我們中間,一個人隻能活一輩子,即便得了這種病,不過是減少幾十年的壽命而已,可,隻要和相愛的人在一起,哪怕隻有短短的數年,都比孤獨的幾十年,更有價值。”
他的手縱然那麼柔地覆在她的手臂上,手心傳來的堅定,卻是不容人忽視的。
一如,他的話,在這片刻,是讓她的心共鳴的。
假如,她自私一點,這種共鳴持續的時間,應該還能更長。
但,隻那麼一秒,她的思緒就轉變了。
不,不可以!
她要的,是他好好的活下去,不是——
可,也在她產生共鳴的這短暫一秒內,他的唇終是覆上她的唇,唇齒相依間,她惶恐地想推開他,可他隻用那麼柔軟的力氣,卻牢牢地不容她的推拒。
他的吻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並沒有那麼纏綿的唇齒交纏,然,在這個吻中,他擁住她的手,慢慢地將她的身子輕柔地放到床上。
淡綠色的荷葉枕上,她的黑發,縱然那麼短,仍是如海藻一樣地散開,襯得她點漆一樣的瞳眸,愈漸帶了一抹迷離的色彩。
迷離中,她的手再次推拒起他來,可他並不放鬆唇上的熨帖,隻用床欄兩邊,垂下的瓔珞扣將她的一隻手縛住,她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時,另外一隻手,也已被他縛纏在床欄旁。
她的手一掙,可,瓔珞雖然柔軟,卻是根本掙不脫的,源於,那個扣子,是一個很精巧的連環扣,環環扣著,一如情愫一樣,不容人的掙脫。
她的腿雖仍是可以動的,卻是怕不小心踢到他的傷處,所以,那些許的動作,恰是可以忽視的。
而此刻,他稍稍離開她的唇,在她沒有來的及說話前,他卻是已將話說滿:
“本來,隻需要一點血,這件事,就很簡單,可——我做不到再刺你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