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當趙衡將一整套精致的鼻煙壺擺在羅莎麵前時,後者直截了當地驚叫出來,“太美了,太漂亮了。”
她的眼神投放出異樣的光彩,一個個拿起來仔細打量過後說道:“趙,你送給我的禮物實在是太棒了,我完全沒有想到,我原以為你會送我書畫或者別的什麼中國工藝品。”
“如果你喜歡中國書畫的話,我下次可以送一些過來。”
“不不不,我隻是對中國畫有點感興趣,他們不用顏料……”
“中國是水墨畫,大多數情況下用的幾乎是與書法一樣的墨,當然也不能完全說不用顏料,否則就不會有牡丹圖了。”趙衡笑笑,“西洋則是油畫。表現手法各有千秋,一個重在意境,一個偏重寫實。”
“我很好奇,怎麼讓你想到這個主意的?”羅莎指了指神態鮮明、惟妙惟肖的十二使徒,“我從來沒有想過,十二使徒能夠以這樣一種中國方式出現。”
“你喜歡就好,這是為您特意打製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份。”當下,趙衡原原本本將忽悠馬少宣的那段插曲說了出來。
羅莎咯咯地笑著:“你還真夠狡猾的,那位馬先生知道非氣瘋了不可。”
趙衡手一攤,聳聳肩無奈地說道:“中西方對同樣一件事情有著完全截然不同的理解,在中國人的理解方式層麵,我並沒有欺騙他,至於你是不是這樣理解,我就不知道了。很高興你不是這樣理解的,我原以為你會讓萊因哈特先生派人暴打我一頓的。”
“怎麼會?你會武術,又有很好的槍法,我想他們不會是你的對手。”羅莎眨動著藍色的大眼睛,“你的機智讓我欣賞,說實話,你是我見過的最不像中國人的中國人。有時候我甚至在想,你要是德意誌的貴族那該有多好。”
這話聽上去有點繞口令,又似乎話中有話,趙衡看了看羅莎的眼睛,她的眼神中除了清澈,隱然還有很深的期待和一點點遺憾。兩人的目光對接,他隻感覺那種熾烈一直投射過來,甚至在對望時都沒有挪開的意思,臉上的盈盈笑意無論如何都揮斥不去,更不必說還有那一抹少女特有的紅暈。
場麵有些曖昧,趙衡低下頭去,定住心神,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然後開口道:“不過有件事情讓我非常擔心,現在中外彼此的仇視與對立已到了非常危險的境地,就像一顆深埋在地底下的種子,一旦發芽成熟,大石頭是壓製不住的,在不遠的將來必定會釀成巨大的災難。”
“趙,你很有眼力,更有遠見,很多事情確實不是以我們意誌為轉移的。”羅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好看的長睫毛在微微顫動著,她站起身子來走到窗戶前,直愣愣地望著外麵,“我們所能做的,隻能是一些渺茫、徒勞、甚至為別人所不理解的掙紮。”
趙衡眉頭緊皺,他剛才所言當然是因為清楚地知道一年後將會發生些什麼。而羅莎的言語雖然聽上去似乎是順著自己的話有感而發,但焉知不是在說其他?趙衡總覺得,羅莎眼中始終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鬱在裏麵。
落日的餘暉投射進來,先照在羅莎金黃的長發上,再絲絲縷縷地地灑落在橡木色的地板上,白色的羅馬式窗框,高挑的身材,再配上那一襲藍色的拖地長裙,恰到好處地襯托了整個背部曲線,整個背影顯得寧靜而安逸,美得就像畫中一樣。趙衡靜靜地看著她,欣賞對方的背影——看背影總不至於被指責為急色吧?
羅莎忽然轉了過來,望著趙衡有些出神的眼神,笑了:“你在看什麼?”
“哦,不……”趙衡結結巴巴,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詞語,最後隻能坦率地承認,“我在欣賞你的背影,簡直是美極了。”
“為什麼要誇讚我的背影呢?”羅莎似笑非笑,“難道我的正麵很難看麼?”
“對少女而言,好看的正麵很少,好看的背麵就更少,同時擁有絕佳的正麵與背麵的就是世上罕有。”他知道該怎麼討女孩子的歡心,他笑得尤其燦爛,用無比真摯的口吻說道,“我真希望我的眼睛是世界上最高明的畫家,能夠將我此刻所見到的景象畫下來。這一刻,你就是畫,畫就是你。”
“你的德語遠比我想得高明,哪裏學來的?”羅莎當然意有所指,語含雙關,誇他會講話而已。
“我在南洋時跟一位商人學過一些,我原本想去德國留學的,雙親遇難後我決定回國。”趙衡很難解釋自己的來曆,幹脆就推到虛無縹緲之處,為了不引起羅莎的懷疑,他把話題轉移到剛才那句話上,問道,“我是小人物,隻能聽任命運的安排,但你並不是一位尋常女子,為什麼不將命運抓住自己手中呢?
“趙,我討厭你這樣拐彎抹角,你如果想打聽我的身世,大可以直接問我,我並沒有拒絕回答。”羅莎半嗔半怒地說道。
“這個?”趙衡尷尬地笑笑,“也許是有點唐突了,但我當真有點好奇,一位嚴謹而顯得有些刻板的老管家,一位對你恭謙有加的洋行經理,你的來曆絕不是那麼簡單。無論是修養還是氣質,你都應該是一位貴族的小姐,或者,是皇室成員?”
“我確實不是普通人,但也沒有你想得那麼神秘。”羅莎笑了,“我的全名是弗裏德裏希·馮·羅莎,我父親是安哈爾特公國的弗裏德裏希一世,我是他最小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