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比溜得比兔子還快的管事,眾人震驚得無以複加,平日作威作福的管事在趙衡麵前居然連半個屁都不敢放,還真是遇到大人物了。
趙衡回過頭來,和顏悅色地對其中一人說道:“你是馬師傅的徒弟吧,明天知會他一聲,繼續來上工,錢一樣照從前給,這幾天就算放假,工錢不要少他。”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趙衡忽地想起一事:“你們每月的工錢都能拿到手吧?”
眾人麵麵相覷,好半天都不吭聲,姚師傅的麵色也有點帶著古怪。
“說話啊,那個誰,你來說。”趙衡隨手點了一個年輕後生,剛才就是他心直口快提醒自己的。
“大人,工錢可從來沒發足過啊,管事總是找這找那的岔子扣我們錢,少的時候扣兩成,多的時候扣三成四成,最多時五成都扣過啊……”
“上頭沒人管麼?”
“上頭?”姚師傅冷笑一聲,“他不扣我們,拿什麼去孝敬上頭?”
“從上到下都爛了,當真是氣數將盡。”趙衡歎息著,想了想後又道,“這樣不行,非換人不可。我來給你們想辦法,工錢一定照準了發,但有件事你們一定得告訴我。沒有管事,光靠你們匠目和大師傅,能不能把局子管起來?”
“這個……”姚師傅一時語塞,好半天咬了咬牙道,“若隻是生產,不用管事指手畫腳,靠匠目和大師傅就夠管了,其他不行。”
“哪些不行?”
“核賬、采購、交涉、設計……這些都不行。”姚師傅誠懇地說道,“克虜伯那裏我都看到過,不管什麼地方人家都是分門別類管理,每道工序有人監督,工人隻管按照圖紙生產,工頭負責工地巡查、維持工人紀律,除此以外才是管事。管事管事,不是事事都管,而是應該管要事!”
趙衡一拍大腿:“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我心裏有數了。”裁汰冗員,淘汰不必要的管理人員,把日常生產管理權還給班組長,原本就是他想到的藥方,既然姚師傅敢這麼說,起碼有了六七分的把握。全局從上到下全換掉是不可能的,這樣不但會遭遇抵製,榮祿亦會大起疑心。況且,一下子辭退那麼多人,到哪裏去找人負責其他事務的管理呢、這麼大一個機器局,不可能隻有工人而沒有管理者。
“姚師傅,我給你個確切信兒。”趙衡現在的心態和原來不同了,覺得隻要措施得當,北洋局還是大有可為的,他滿腦子想著怎麼把這批工人完整地接收下來,“去年到現在,凡是克扣你們工錢的,由我負責想辦法給你們補上。再以前的我也無能為力了。我要是說了這句話辦不到,你可以領著全局人到武衛中軍先鋒營找我,一人一口唾沫把我淹死。”
“撲通”一聲,姚師傅先跪了下去,嘩啦啦一圈人都跪下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咱們永世不忘,咱們給大人磕頭了,祝大人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得了得了,別用跪迎那一套糊弄我,老爺我今年才二十六,離長命百歲還早著呢。”
幾個年輕徒弟一下子就笑出聲來,姚師傅大概也是平日裏喊順口了,一下子改不過來,在那裏有點兒尷尬。
“起來起來,趕緊把我的東西做出來。”趙衡想了想,又從皮包中拿出一張圖紙,“這還有張圖紙,等明天馬師傅來了你和他一起參詳參詳,看能不能做出來。”
圖紙上赫然畫著一個長柄手榴彈的構造,對方接過去一看便搖頭:“大人,這個卻沒見過。”
趙衡心想,你當然沒看見過,這可是德國佬率先采用、最鼎鼎大名、日後被PLA發揚光大的木柄手榴彈,眼下還沒正經出世呢。自然,這話可不能說出來,他笑道:“這是我前幾日突發奇想畫出來的,道理不複雜,材料也是尋常,你琢磨琢磨給我造幾個看看。不過這事不著急,我給你一個月時間。”
手榴彈原理不複雜,但要做精做好著實要下一番功夫,無論是對火藥還是爆炸破片都有很高的講究,但既然後世山區土八路也能造出來,沒理由堂堂北洋局就造不出來。這又不是高精尖的武器,隻是一個創意罷了。原本趙衡不想那麼快就拿出來的,起碼等工兵鏟有了著落再折騰手榴彈也不遲。結果剛才被姚師傅擺了一道,攛掇自己痛責了管事,趙衡便覺得來而不往非禮也,得給姚師傅壓擔子,把老骨頭榨出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