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已經約好見麵的時間和地點，賀輕影到的時候，賀輕宇已經到了，她看到 他坐在桌子前，兩手相互握著，似乎很緊張的樣子。無論是年少還是長大之後，她始終讀不懂他。賀輕影歎氣，走了過去。
“姐，你來了。”
“嗯。”
幾年前的賀輕宇並非是現在的樣子，樣子依然能找出過去的樣子，可給人的感覺卻大不相同了，賀輕影其實猜得出，賀輕宇變成現在這樣，和他過去的經曆有關，
“姐，我最近談了女朋友，手頭有點緊，所以……”賀輕宇開門見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需求。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早已忘記，反正他們之間，多的是這樣的時刻。開始他還願意遮掩，到後麵，就不願意了。
“你要多少。”從一開始，收到那條消息的時候，賀輕影就已經知道賀輕宇的目的是什麼。她看著他的臉，隻覺得心裏泛起一層又一層的難過。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可感情並不深，有的時候，她痛恨他，恨他被母親愛著，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但無論是什麼情緒，隻要他需要，她就會給她幫助。
她這一輩子，都虧欠著他們。什麼時候能還清，不是由她來說。也許一輩子，也無法逃脫。
賀輕宇眨眨眼，伸出手指比劃了個三，又覺得不太夠，又把另兩根手指也比劃上去。
五千，賀輕影低頭，他要的越來越多了。像他那樣不停開口，真的會有滿足的一天嗎？
“好，我等會發給你。”賀輕影眼睛沒眨一下，站起身準備要走。
“姐，你等一下。”賀輕宇也站了起來。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姐，你也注意休息，我看你氣色不太好。”
“好，我知道了，你也是，注意休息。”賀輕影拍了拍賀輕宇的胳膊，又忽然想到如果賀輕宇隻是要錢那他們沒有見麵的必要，“以後你要錢在手機上和我說就行了，我們也不要見麵了。”
如果這樣的關心是她幼年時給予的就好了，可是偏偏是現在，這個年紀，她已然不需要誰的關心，她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好，我知道了。”
看著賀輕影點頭又要走，賀輕宇再次出聲阻止，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在賀輕影的注視中說話，“姐，你什麼時候回家看看，媽有話想和你說。”
“我知道了，有時間我會回去。”賀輕影想不明白，自己的媽媽會有什麼話要說。年少時追求之物，在年長之後被補回來，她不需要也不想要。如果要聽她的後悔，那也沒必要。也許她們曾在一個屋簷下停留，可無論如何，她們不會一直在一個屋簷下，她會飛遠。
賀輕影見賀輕宇沒有別的要說，就再次邁步，直到走遠，她才停了下來，彎著身子捂住了嘴。不要再回頭看了，不會再回頭看了。
過了好一會，賀輕影站起來，她輕輕歎氣，然後用手機打了車。
片刻後，賀輕影坐上車，看著車外的風景，思緒飄飄悠悠回到了年少的時候。
在她還不知道一切真相的時候，她為家裏做著力所能及的事，總以為隻要自己願意努力，就一定可以得到想得到的，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好像都沒法讓自己的母親露出笑容。優異的成績，掃地洗碗的家務活，都不能讓她的母親滿意。印象裏，她的母親總是愁容滿麵，很少笑，她看著自己，像在看多餘的東西，幼年的賀輕影總是為不能讓母親輕鬆一點而難過。
直到有一年，她上高中了，周日去學校的路上想起沒帶鑰匙，於是跑回去去拿鑰匙，那一次，她看到了生平從未看到的一幕。
她的媽媽，還有她的弟弟，她的姐姐，他們三個人，坐在桌子上，每個人都在吃冰淇淋。那個冰淇淋，賀輕影一直都想知道是什麼味道，可無論她說什麼，她母親都沒有買給她吃。
那一瞬間，她全都明白了，她的母親並非愁容滿麵，她隻是不願意對自己笑。
她沒有說話，隻是沉默拿好鑰匙，然後出門了。那一路上，她的眼淚沒有斷。
後來賀輕影也會想，也許更小的時候也見過那樣的畫麵，隻是並沒有將那記住。直到在一些時刻，發現端倪，從此便開始在心裏種下懷疑。
回憶停止，竟然眼裏會有淚水，賀輕影擦了淚，正想驅車，又收到了顧言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