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才說服玉楓放我獨處。
夜深人靜,初春冷寒,蟲鳥伏蜇,寂靜得就像一座死城。
明晃晃的月光透過格子窗印在床頭,交錯著幾案的陰影,羅紗帳並未放下,帳鉤束掛,層層疊疊,無風自拂。
床榻上的身影如同被噩夢侵襲,痛苦得掙紮著。
雖然睡著。卻睡得……很不安穩。我常常都睡得很不安穩。
伴著一聲驚喘,猛地將自己從最深沉的記憶中抽離,靠在牆壁上,等待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恢複正常。強迫自己起身倒茶喝,試著鎮定下來,可止不住的顫抖卻讓大半茶水灑了一地;抖得是如此厲害,甚至必須用兩手捧著杯,才能將杯中剩下的另一半送進嘴裏。
躺在床榻上,隔著窗欞,望著夜空,並未再試著入睡。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能睡著且一夜無夢,對我來說實在是種奢侈。黑暗裏隻有聽覺和嗅覺靈敏,衝入鼻端的是淡淡的血腥味,眼神對上屹立在窗前陰影裏藏匿著修長的身影。
第一眼,仿佛還以為月落人間,眼前一片晶亮,第二眼,才看清疑是清華月光的為一盞琉璃宮燈,不知裏麵燃燒的什麼燭火,光色柔和明亮,隱約可見和夜色極為相配的男子。若不是他提著那盞琉璃宮燈,即使見到了也會以為他是夜色的一部分而忽略掉。
我嘴角揚起慵懶的笑意,重新閉上了眼睛,卻對著他招手。
“過來……”
本來背光的麵容暴露在月光的洗禮,滄桑的眼神,卻有著一副瘦削的軀體,如同弱冠少年,長發雪衣,飄逸得仿著名家筆下的潑墨水彩,遺世獨立……
“滄,見過主子!”滄笑著走了過來,握住我的手,坐在床邊。“還以為這次不會被主子發現了呢。”
“你身上的味道很難忽略。”那種淡淡的血腥味就如同上輩子我自己身上帶著的一般,而這一世沒有機會再親自動手的我,已經失去了那種生與死的基本區別。
“味道?主子不喜歡的話……”滄在自己身上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嗅了嗅,卻隻聞見熏衣用的香料極淡並且容易忽略的味道。“下次換種香料。”
“沒有不喜歡,我覺得這樣很好。”血的味道讓我很安心。雖然自從進宮以後滄身上的血味也沒有以前那麼濃厚,可是沾染過血腥始終是不同的。
說到底,滄所率領的暗閣才是我真正的底牌,玄樓不過是放在明麵上的擋箭牌罷了。秦秋這個忠心於皇帝的人我又怎麼會放心自己的全部都讓他掌握呢?更別說各方麵安插在玄樓裏的人真是整一個間諜大會萃,要刻意放出什麼消息簡直是容易之極。
暗閣人數不多,算上滄也不過十三人,地位能量卻都是非同小可,表麵上說玄樓成了家或者達成條件出去了的就斷了和玄樓的關係,其實卻是轉到了暗閣,成了我的暗牌。而且這些暗閣的成員以前都是玄樓的管事‘天王’,哪個不是本事極大,所以盡管人數不多,卻是比玄樓本身還要有助益。
而暗閣也有獨屬的外圍成員,人數也不多,卻各個都是菁英級人物。不過除了正式的十三位成員,都不知道是在為我效忠。
“最近宮裏會很不平靜,主子不是最討厭這些嗎?”
“問題是躲不了。”皇位隻有一個,能登上去的自然也隻有一個,而到現在還沒有立下太子,不知道皇帝老頭有什麼打算,難道準備讓他們自相殘殺看看誰最有手段?據說皇帝老頭最近身體不適,這種敏感時候卻推我到前台來,是想讓我轉移一下注意?
“可是主子繼續待在這裏太危險了,最近宮裏防備都有所加強,進出都沒有以前方便,一些傳說中的老不死也不時的出現,總讓人覺得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