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爾正在卡車上抓住一個敵人火力稍弱的空隙,又向樹林的某個方向射去一梭子彈。這時卡車另一邊忽然傳來幾聲痛苦的喊聲,下了卡車的幾個士兵中彈了。他們這才發現,原來在另外一側的山坡上,同樣有敵人伏擊。欣克爾想衝下去救戰友,卻被對方的火力阻止住了。伊格爾命令士兵們掩護自己,而他則爬到卡車尾部,趁著雙方交火的時候跳了下去。他鑽進車子底部,把受傷倒地的士兵趕緊拖進來。亨利希也來幫忙,兩人好不容易才把傷員拉到車子尾部,左側那些敵人所在的山坡上爆炸起來,火球一個接著一個。原來是後麵負責運送榴彈炮反坦克炮之類武器的裝車車輛開到,見此情形便加入戰陣。隨著敵人的埋伏地點被炸,那裏的火力也便弱了許多。現在,輪到這些奧登尼亞人來好好教訓對方了。
伊格爾和亨利希七手八腳地把受傷士兵抬上車,上麵的人也趕來幫忙。當伊格爾也爬上車時,艾吉看看一個被他救上來的士兵,搖搖頭說:
“這個不行了。”
“他隻是腳上中彈而已……”
伊格爾正說著,卻發現艾吉的手指正指著那個士兵的脖子,那個不大容易被人發現的彈孔中不停地冒著血。而那個自己好不容易才救過來的士兵,已經沒有一點氣息了。也就是說,自己剛才在車底拖著對方的時候,敵人的子彈已經命中他的要害了,可是自己卻一無所知。伊格爾一時完全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那個士兵的臉,才發現對方是二等兵勞曼。剛才他還車上和隊友打著牌,現在卻眼睛睜的大大的,就像玻璃球那樣冷冰冰的。
沒過多久,敵人的伏擊終於完全停止了,而三連連長則命令一排和二排的人前去兩側搜索,自己則去察看那輛中了地雷而被轟上天的吉普車的情況。雖然周圍的人聲再次活躍起來,而且自己排裏的受損情況並不嚴重——多虧剛才及時把那兩三受傷的士兵拉回來,不然他們呆在車子另一側隻能送了性命——可是伊格爾還是回不過神來,他看著那個死去的二等兵,眼睛很想移開視線,但就是沒法停止去注視著那雙已經不會再活動的眼珠。艾吉看到他這種表情,使勁拍了他好幾下。直到對方終於轉過頭有點愕然地看著自己時,他才說:
“別想這些了。剛才誰會中槍,這都說不準。要是敵人的子彈射偏一點,很有可能會換成是你中槍。勞曼運氣不好,這是沒辦法的事。”
沒辦法……
伊格爾在心裏這樣告訴著自己,可是對於一個接觸死亡不久的年輕人來說,這並不是一件那麼輕鬆就能擺脫的事情。他們聽到前麵人聲噪雜,都不由自主地去張望。在那輛不成樣子的吉普車麵前,人們正在撲滅火焰同時把裏麵的人拉出來。從那些焦黑的肢體來看,車上的人已經沒救了。有個軍官看到死者的狀況後,激動得要撲上去不讓人抬走他們的屍體。伊格爾想起來,坐在車上的是四連的兩個軍官,而現在那個痛哭的軍官正是他們的朋友。欣克爾坐在車上平息著自己剛才因為戰鬥而變得急促的呼吸,一邊不大在意地看看那個方向,說:
“運氣真壞。要是我們的車子是走在最前麵,這下就完嘍!”
弗裏茨趴在欄杆上也在看著,他隻是聳聳肩膀。如果是在和平時期,相信這種事情一定會引來人們的哀悼之聲和譴責;可是在這兒,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輪到自己遇上這種事,他們能夠做的,也隻是加倍小心再小心。至於死去的人,反正流再多的眼淚他們也不能活過來,還不如提高警覺,免得再受襲擊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