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向朗一聽就知道是傅勉。
這娃兒看起來比剛見麵時開朗多了,寧向朗望過去就看到傅勉興衝衝地朝自己跑過來。他朝傅徵天那邊看了眼,接著訝異地發現傅徵天身邊還有一個老人——正是他早上剛想起過的唐運堯唐老!
寧向朗按捺住心裏的激動,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傅勉還沒回答,寧安國就已經上前打招呼:“唐老!”
唐運堯也見到了寧安國,他笑道:“是安國啊,你也在這?”
寧安國回答:“是啊,昨晚我家這娃兒跑來朱老這呆了一個晚上,最後還要朱老找人送他回家,我這是道謝來了!還有就是唐老您要改進的鑒定儀器我有些找不著頭緒,索性就帶過來找行家給點意見。”
唐運堯說:“你這可是找對人了,朱老是行家中的行家!”他朝寧安國點點頭,走進店裏的會客區向朱老頭兒問好,“朱老,我來打擾您了!”
朱老冷下臉:“有事?”
唐運堯知道朱老肯定不會喜歡自己造訪,不由苦笑起來。想到西北博物館剛拿到的那批東西,唐運堯還是誠懇地說道:“朱老,前段時間在我們北邊的一個村子裏出了個古遺址,您聽說了吧?”
朱老說:“聽說了。”
唐運堯說:“那邊出土的一批東西已經正式由我們西北博物館接收,但是其中有很小一部分破損得很嚴重,對我們的研究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阻礙;還有三分之二有著或多或少的缺陷,不能馬上擺進展出廳。這批東西的修複工作急需提上日程……”
聽到唐運堯滿口官腔,朱老擺擺手說:“急什麼?它們在地底下都等了幾百上千個年頭了,不差這點時間。”
寧向朗已經跟朱老打過幾次交道,多少也摸清了朱老的脾氣,他站在朱老身邊給唐運堯比了個“開門見山”的手勢。唐運堯學過手語,見到寧向朗這個小豆丁在那裏比劃先是一頓,然後直截了當地說:“我想請朱老您來主持修複工作!朱老您隱居在這邊,是我們很多人心裏頭的一大遺憾,這次的東西很有價值,在我心裏隻有您有資格來主持!”
朱老聽完唐運堯的話後卻笑了起來,說道:“在你心裏這麼認為是沒用的。”他拿起水煙袋慢悠悠地吸了一口,“要不了多久,總協會那邊就會打電話告訴你,他們已經派人趕過來,等你什麼時候有把握可以否決總協會的決議再來找我吧。”
唐運堯心頭一跳。
就在這時候,他帶在身上的聯絡器響了起來。
朱老淡淡地看著他。
唐運堯不信邪,走到外麵接通電話。
傅徵天已經猜出了結果,不過他不太在意,畢竟文物和考古方麵的東西他懂得不太多,自然也不會有太大感觸。相比之下,傅徵天更關心寧向朗總是有意無意藏起來的手掌。他走到寧向朗身邊相當自然地抓起寧向朗的手攤開,問:“被打了?”
寧向朗:“……”
如果他沒看錯,這家夥絕對是在!笑!吧!
傅勉聽到這話後也靠攏過來:“小朗你被打了?!”聲音之大足以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到他們這邊。
寧向朗:“……”
他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他們叔侄倆什麼!
說話間唐運堯已經回來了,他麵色發沉:“朱老,您說對了,我接到了總協會的電話。”
朱老神色淡漠地點點頭。
唐運堯鄭重地望著朱老說:“我已經拒絕了他們。”
朱老一怔。
唐運堯說:“西北博物館的事我還是可以做主的,沒理由我們有了好東西就得讓總協會那邊來插手。朱老,我們西北一直都受排擠,我們的曆史、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傳統很多都是不被承認或者不被接受的。我拚了這把老骨頭爭取到協會一把手的位置,為的就是讓我們西北的聲音傳出去!不管總協會那邊怎麼施壓,我都隻有這麼一句話——這項工作隻有朱老您能做!您說得沒錯,它們都在地底下等了這麼多年,再多等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都是等得起的!我希望朱老您能考慮一下這件事——我會一直等到您點頭為止。”
朱老母親就是西北人,嫁到朱家以後吃的苦頭也不少。本來多了個小指不是什麼大事兒,偏偏其他人都圍著他嘲笑,為什麼?就是因為他們嫌棄他、嫌棄他母親!
想到鬱鬱而終的母親,朱老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點了頭,說:“好,我答應你,但是下周我才能過去。”
唐運堯喜不自勝:“那好!我這就回去準備!”說完他還真的點頭朝寧安國和傅徵天道別,轉身急匆匆地走了。
寧向朗不由想到那時候很多人對唐運堯的評價:老來天真唐運堯!
人越是成長就越是容易失去那份執著和真摯,偏偏唐運堯就是不一樣,一直到寧向朗“回來”之前他還是“死巴著”那個位置不放,不為別的,就是為了通過考古工作進一步完善西北曆史,將西北的真正風貌展現在更多人眼前。
知曉唐運堯這個想法的人都會笑罵一句“老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