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要加班?夜宵可別忘啦!”曲浩急了,“我肚子還餓著呢。”
小九順勢拍拍他的肩膀說:“兄弟,忘不了。我們收工了,別落下東西啊,聽到沒?”
此刻,作為主要收治火車傷員的定點醫院,市第三醫院急診科走廊裏擠滿了人。滿頭大汗的誌願者和護士不停地來回奔走著,時不時地高聲叫喊著某某家屬的名字,而聽到召喚的人便立刻激動地擠進人群,眼巴巴地等著護士帶自己去辦手續尋找病房中的親人。但是身邊更多的人又不得不在失望與希望中不斷經受著煎熬。
李曉偉和王佳擠進人群,兩人的目光在白板上的名字中一個個仔細地搜索著。這些都是已經確定身份的,成排的名字後有的被打了個鉤,表示傷者已經恢複神誌,可以與家屬進行簡短的交流,他們的傷勢也比較輕。剩下差不多1\/3的名字後麵則什麼都沒有,那就是憑借隨身證件判斷出的身份,而且傷者依舊處在昏迷狀態。
“你丈夫裴小剛是幾號車廂?”李曉偉大聲地問道。聲音很快就被嘈雜的人聲給吞沒了。
“我……我不知道他在幾號車廂。”王佳有些手足無措,她神情緊張地四處張望著,“我隻知道他買的是座席票。”
這時候有個護士急匆匆走了過來,手上拿著記錄本,嘴裏咕噥著:“讓開讓開,別都擠在這兒。”人群不情願地讓出了一條小通道,她快步來到白板前,拿起記號筆,一邊在板上飛快地寫著名字,一邊時不時地掃一眼自己左手拿著的記錄本。
李曉偉是在醫院裏待過好幾年的,知道來的是護士長,便趕緊湊上前:“護士長,人都在上麵了嗎?”
“去世的不算,直接被殯儀館拉走了,我們這邊的反正都已經確認完了。”護士長用力寫完最後一個字後,轉身看著李曉偉,“你是傷者家屬?”
王佳趕緊上前點點頭,神情緊張地追問道:“我……我是……我丈夫裴小剛的名字怎麼不在裏麵?”
“那我們不知道。”護士長巧妙地轉換了話鋒,“可能也有遺漏的吧,總之,你們要去問公安局的人。”
王佳不死心:“會不會是你們登記錯了?”
護士長看了她一眼,迅速上下打量了一下後,收回目光,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沒吱聲,轉身就走了。
王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李曉偉把她拉到一旁:“別急,我們再找警方問問,一個大活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你確定你丈夫坐了這趟車?”
王佳點點頭。
“現在購票都是實名製,我幫你去查查,了解一下你丈夫是不是上了這趟車。”李曉偉從兜裏摸出了手機,邊朝外走邊撥通了章桐的電話,把事情經過簡要地說了一遍。
這時候,章桐已經從事故現場回到了單位,正好走進更衣室準備換衣服。
“沒問題,我問一下分局那裏,這事兒是由他們和鐵路機務段的人負責的。”掛斷電話後,很快,她便又打了回來,肯定地說道,“她的丈夫裴小剛確實上了出事的這趟列車,座位是2號車廂7號座……等等,他身高多少?體重多少?身上有沒有什麼特殊記號?有沒有隨身攜帶行李?”
李曉偉啞口無言,他轉頭看向身邊站著的王佳,輕聲問道:“你丈夫就在出事的2號車廂?”
“難怪我打不通電話,天呐。”
話音未落,強打精神的王佳終於支撐不住了,臉色煞白,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和以往命案中的屍體相比,爆炸現場所發現的碎屍判斷難度是最高的。章桐幾乎花了整整1天的時間待在解剖室裏。頭皮、毛發、離斷的肢體與支離破碎的內髒組織被整整齊齊地擺滿了3張不鏽鋼解剖台,其中最大的一塊殘骸甚至都沒有超過正常成年人的手掌大小。整個刑科所的技術人員都在為這起突發事件而忙碌著,登記歸類、提取檢材樣本、做DNA,直至最後的數據彙總。
房間角落的白板上按照已知的失聯人數劃分出了6塊區域,每次固定一個證據的歸屬,便在白板上做好相應的編號登記。
在這期間,鄒強已經在門口朝裏張望了好幾次,每次都因房間裏忙碌的景象而打了退堂鼓。章桐也看見了他,最初選擇了無視,直到這家夥臉上的表情變得越發尷尬的時候,她這才心軟了,知道事情有些嚴重,便跟幾個技術員交代了一下後推門走出了房間。
走廊裏,童小川就跟丟了魂一樣來回踱著步子,直到章桐走了出來,瞬間就來了精神頭:“哎呀,章醫生,你終於出來了。你們什麼時候能結束?我這可不等人啊。”
“我沒辦法,人手不夠,大家都沒閑著。”章桐手一伸,“給我看。”
鄒強趕緊把屍檢報告遞了過去:“姐,本來我和童隊想在海川就跟你聯係的,但是想著你這邊肯定很忙,而且電話裏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就幹脆回來找你當麵說了。”
章桐擺擺手示意他閉嘴。
手中的屍檢報告包括相片在內隻有不到四麵紙,但是她卻看得非常慢,逐字逐句來回看了好幾遍。
“章醫生,怎麼樣?”童小川頓時感覺情況有點不妙。
“屍體呢?”
“家屬領回去火化了。”鄒強回答。
“屍檢相片就這麼多嗎?”章桐緊鎖雙眉,轉頭看著童小川,“應該不止吧?能叫他們都掃描過來嗎?每一張我都要。”
一旁的兩人聽了,不由得麵麵相覷。鄒強連連點頭:“這沒問題。我這就和他們聯係。”
“不要發給我,直接發給技術組,我要3D建模,他們做完後結合現場的痕跡物證和我手頭的這兩起案件比較一下,就會有一個直觀、準確的推論。”說著,她話鋒一轉,“但是,就目前這份屍檢報告來看,隻能說嫌疑非常大,因為受損的器官部位是相同的,而且下手的刀法也相同。”
童小川驚訝地說:“還真的就是?”
“用刀,人人都會,但是兩個從未見過麵的人,能夠在兩個不同的城市殺害不同的人時,在受害者身上位置相同的部位造成一模一樣的傷口,你說這樣的巧合,你信嗎?”章桐搖搖頭。
“可是,這個案發現場,死者在生前可是遭受過毒打的,而且她的體內並沒有發現麻醉劑的殘留成分。”童小川有些不甘心。
章桐抿嘴想了想:“這好辦,涉及犯罪模式的疑問,建議你去警官學院問李曉偉,他能回答你這個問題,我這邊隻是就事論事。”
“好……好吧。”童小川和鄒強剛想離開,章桐卻一腳門裏一腳門外,頭也不回地說道:“童隊啊,差點忘了,提醒你手下的兄弟手腳利索點,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為什麼?”童小川不解地看著她的背影,“你那邊不是火車爆炸事故嗎?況且我這案子……”
“我就是說花橋鎮的火車爆炸事故,它沒這麼簡單,到目前為止,所有證據結合起來已經可以判定這是一起人為事故,因為有人把爆炸物帶上了車,才會造成17人死亡的後果,具體情況等今天我們這邊工作結束後我會上報。如果真是命案的話,分局那邊沒這個處理資格,都得我們牽頭。總之,你做好心理準備吧。”說著,她便推門走進了解剖室。
童小川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了起來。三起女性被害案已經讓他感到很頭疼,如今這起爆炸案的複雜程度還是優先處理級別,他突然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