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人能感到生的絕望,那死了的人呢?
01
預審室內,隔著不鏽鋼柵欄,王佳穿著橘黃色的背心坐在木凳上,還沒開口就先輕輕歎了口氣。
“王佳,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帶你來嗎?”童小川問。
“我不知道。”王佳搖搖頭。
“這是你在安平汽車站外的高速路口攔住一輛從蘇川經過安平到海川的大巴車時,車上的行車記錄儀拍下來的,你手中的這個箱子裏,裝的就是導致隔天淩晨安平境內花橋鎮路段K3278次快速列車2號車廂被炸的爆炸物,當時你不會不知道箱子裏裝的是什麼吧?”陳靜依次展示的監控相片非常清晰,“這是3個小時後在海川高速路口白宇拿走箱子時的監控畫麵,12分鍾後他打開箱子取走了裏麵的深棕色玻璃瓶,然後放進了自己隨身帶著的牛仔背包裏,剩下的包裝被他隨手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這個包裝盒我們已經找到了,上麵有你的指紋和白宇的指紋。這件事你不會那麼快就忘了吧?需要我提醒你瓶子裏裝的具體是什麼嗎?你該清楚我們說這個話就肯定有證據。”
空氣瞬間凝固得幾近窒息,突然,王佳毫無征兆地尖聲叫了起來,雙手上下揮舞,語速飛快,情緒非常激動:“我真的不知道白宇要拿它去炸火車啊!他問我有沒有硝銨炸藥,我說我公公原來的河口鄉下小屋裏還有存貨,隻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可能都已經失效了,他說沒事,說自己同學承包了一個小煤窯,想偷偷擴建,就在長橋那裏一個海川邊上的小鎮上,那裏爆炸物的數量政府是嚴格管控的,他們申請不到了,就想請我幫幫忙。”
看著王佳的瘋狂,童小川微微皺眉:“白宇是怎麼知道你能弄到硝銨炸藥的?”
“我……我說的,白宇雖然是高中政治老師,但是他大學學的專業是化學,我們在一起聊天,我無意中說起曾經看見公公在河口鎮鼓搗過這些東西,我想,他就是那時候記住的吧。”王佳回答。
“白宇到底是怎麼認識你的?”
“有一次他購買了我們店裏的衣服,因為不合適,要換貨,我看正好是在市區,就說我去取貨吧,然後把新的送過去,我們就這麼認識了,後來吃過幾回飯。”說到這兒,王佳漸漸地安靜了下來,“白宇是個非常單純的大男孩,對感情也很執著,他以前沒有談過戀愛,我不想騙他,就告訴他我是有丈夫的人,結果,他對我說他愛上了我,所以他會一直等下去,等我離婚。後來,我沒想到的是,有一次我們開完房出來,被小剛看到了。他當時沒有說什麼,回家後,小剛第一次打了我,事後我感覺不再虧欠小剛什麼了,就跟他說我們離婚吧,因為我背叛了你,結果你猜小剛說了什麼?”
童小川搖了搖頭。
王佳嘴角揚起一絲古怪的笑意:“他說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因為他對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他要照顧我一輩子。”
“照你所說,既然是裴小剛死纏著你不讓你走,哪怕你出軌了都不讓你走,那麼,裴小剛理應對你忠貞不渝才對,可他自己為什麼要在海川包養情人?而且你對他在外麵有情人這件事也是心知肚明的,就是因為嫉妒,所以你才會去殺了他的情人!”童小川低沉的聲音猶如一記沉重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佳的臉上。
王佳的臉色瞬間變得灰白,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起了自己脖頸上緊緊纏繞著的絲巾。雖然王佳進了看守所,按照規定是不能戴絲巾的,但童小川接受了李曉偉的建議,讓她暫時保留,隻是加強了監護。
“上個月3號,你一個人去了海川,4號離開,而那時候你丈夫裴小剛緊接著就跟去了海川,乘坐的是4號早上第一班大巴,與你擦肩而過,5號才回的安平。”看著王佳臉上絕望的神情,童小川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目光變得犀利,“等等,看來你根本就不知道上個月4號那天你丈夫裴小剛也去了海川,對不對?你在海川殺了邱月紅,你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裴小剛在得知你去了海川後,第一時間就趕過去試圖阻止你,但是一切都晚了。所以,他做了一個愚蠢的舉動,又一次為你掩蓋了殺人的真相。”
“又一次?”王佳說。
童小川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應該說是第二次,對不對?說到第三次,你不會忘了南江新村的寧小華吧?第三醫院的護士長也認出了你,知道你在春節前後去看過寧小華。你看看這是誰?”說著他拿出了那張裴小剛出現在南江新村的監控畫麵打印件,站起身來走到王佳身邊,“這個背影,你應該熟悉吧?”
王佳默默地閉上了雙眼,點點頭,艱難地說出了一個名字:“裴小剛。”
“你同樣不知道他也去了寧小華家,雖然他沒有進房間。他知道你去了,或許他想製止你,不過又晚了一步,他與你出現在案發現場的時間差了將近兩個小時。而你殺寧小華,理由隻是因為她發現了你的秘密,對不對?裴大海臨終前說出的懺悔。”
“懺悔”兩個字似乎深深地紮疼了王佳的心,眼淚無聲地滑過她的臉頰。她無力地抬起左手,把遮蓋住半張臉的頭發夾在耳後,露出了目光呆滯的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