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衣看著她,抿著嘴,那一雙鳳眼,與她那般相似,又是那般的不同。黑白分明,眼中的那樣堅毅的神色,是周後從來都沒有擁有過的。
“正是因為經曆過,所有才知道,純粹的感情,是那樣的彌足珍貴……”
她怔住了,忽然明白,為何最終李離會選擇顧衣了。
不是因為那樣一張極其相似的臉,而是因為她的性情——或許兩個人的靈魂深處,有著極其相似的東西,都是那樣的執著與純粹還有……幹淨!
眼角不知為何有點濕潤,許久之後,她緩緩歎道:“若是那時,我如你那般堅定,或許便不會像今天這樣。”
她永遠不會忘記,夜宴前的那一天,那個九重宮闕最為尊貴的女人同她說的話。
“周家的女兒,誰也比不上你出色。既然你能從越溪回到陳郡,難道就不想爬的更高一點嗎?”
“區區一個離王妃,又算得了什麼呢?隻要你肯走這一步……”
“肯走這一步,你便就是全天下最為尊貴的女人。你的母親,再也不會背負上失節的罵名,她的靈位,會供奉在周家的祠堂內。而你……”
“你的丈夫,是世上最為尊貴的天子;你所住的宮闕,是這世上最為華麗的地方;你會擁有,呼風喚雨的權利,所有人都不敢輕賤你;你的將來的孩子,會是未來的天子。而你所做的,不過是舍棄,舍棄一下那微不足道的愛情罷了……”
那樣的聲音,帶著致命的蠱惑。
同為女人的太後,輕而易舉的看穿了她藏在眼底的野心,開出了那樣誘人,不容人拒絕的條件。
所以……當那一步跨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回不了頭了。
她背棄了李離,背棄了他們之間的愛情,踏上了那一條不歸路。
“所以,當時你進宮,並非是因為聽聞到了李離的死訊。而是因為……”顧衣倒抽了一口涼氣,話音沒有說完,周後接過她的話道。
“是因為,在太後開出那般誘人的條件的時候,我已經決定了背叛……”
曾經執手相送的檀郎,在戰場上生死不明,可是她卻貪戀著人間富貴。
在聽到李離的死訊的時候,她傷心難過,更多的是一種解脫……他死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可是沒想到,他回到了長安,讓她以一種無法避免的姿態回到了長安。
在她選擇周凰這個名字的時候,已經成了太後所控製的棋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當年他之所以身負重傷,離開長安休養那麼些年,是因為,我與太後聯手,以我為誘餌,引誘他入局。”那些話,藏在心底多少年了,無法宣之於口。
可是再為陳舊的東西,在今天,在這個小姑娘麵前,最終流露於世……
“他……”此時的顧衣已經失去了言語,對於周後的坦白,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那麼他對你……”
周後的嘴角依舊帶著清清淺淺的笑意,說道:“你以為,在這樣的背叛之後,他還會愛著我?還會原諒我嗎?不殺我,隻不過是因為看在皇上的麵子上罷了……”
她記得,那個少年為她不惜舍了驕傲,求了一幅《錦瑟》
“此情待可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最終,未曾想到會一語成戳。在她窮極天下富貴的時候,竟然無比懷念的,是曾經舍棄的戀人。
她編造了很多很多謊言,說是因為狼穀一役,聽聞他的死訊,所以不得已而進宮舍棄。人都是這樣,總是想要為自己所犯的錯誤找到一個開脫的理由。
這樣的謊言說多了,就連她自己都相信了。所以,顧衣的出現,成了點燃她嫉妒心的導火索,就連她,做戲做多了,都分不清真假。
顧衣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能隨著周凰的話,呆呆的問道:“皇上?”
“是啊,皇上雖然平庸無能,但是卻是這皇室中唯一對他好的人。”
顧衣都有些糊塗了,“可是……先帝對離王,也是極好的啊。”
太後視李離為眼中釘肉中刺,何嚐不是因為李離自小在先帝身邊長大,與她、與周家,並不親近的緣故呢。
周凰似乎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嗤笑了一聲道:“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先帝做的。”
“你可知,李離出生開始,便是紫微星的命格。是先帝,將他帶在身邊,生生逆轉了他的命格。紫微星天子的命格,成了白澤的命格,隻能一世……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