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鍾將那夢境的浮光掠影擊碎,敲響第三聲的時候,她聽見遠書難得驚慌的聲音:“皇後……薨逝!”
十月初的時節,漸漸的冷了下來,青石子鋪成的兩道凝結了白色的霜。
宮宴上,那一曲琵琶,終究成了一段遙不可及的傳說。
周後的喪禮上,李宸煜哭的不能自已。
因為周後突然病逝,元樂帝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很快便就病倒了,宮中朝中的大小事宜都是隻好由許久不問世事的太後來打理。李宸煜與這個皇祖母並不親近,而這個時候,皇叔有不在長安城中,唯一讓李宸煜覺得熟悉的,大概隻有顧衣了。
李宸煜很黏著顧衣,少年沒有了平日的高傲與囂張,就像是一隻受傷了的幼獸一般,讓顧衣根本就不忍心推開他。
李離帶兵在徐州一帶,根本就來不及回來——或許說,他根本就沒有回來的理由。隻是皇後病逝,若是李離大張旗鼓的回來,又會讓別人怎樣猜度。
李離與周青鸞的故事,早就在十年之前已經終結了。薨逝的是周凰,元樂帝的皇後!李離不回來也好,有些事情,隻能在李離回來之前辦妥。
入冬之後,元樂帝的病情便就加重了,便想詔李離回來,但是李離是去了徐州一帶,具體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
朝中也好,後宮也罷,竟是太後掌權。一時間,在燕池宮避世的顧衣日子也並不好過,時時的提防著太後的算計,隻是太後這樣得意的日子,很快便就到頭了。
這一天,顧衣帶著李宸煜到勤政殿請安的時候,卻沒有如同往常一樣直接回去。
元樂帝見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便知道她該是有事情要說,便讓李宸煜先出去玩。
等李宸煜出去,顧衣當即便就跪下,道:“臣女有一事要稟報皇上!”
見她這般,元樂帝當下有些不解,皺眉問道:“有什麼事,便就直說是了。”
顧衣臉上閃過了一絲為難的神色,過了一會兒,似乎是終於做了什麼決定一般,咬牙道:“此事,關係到皇後!”
元樂帝手中的杯子砸落在了地上,顧衣恍若是沒有察覺到一般。
“臣女覺得娘娘雖然身體不好,但是這病逝走的實在蹊蹺。聽聞娘娘在臨死之前,日日夢魘,這個症狀……與臣女母親一模一樣!”
元樂帝雖然再不問朝政,卻也知道顧衣指的是哪件事:“你的母親,朕記得是中了一種胭脂燙的毒藥而死的……”
那件事情與太後和周家有關,他難得上了心。隻是後來,周後在宮宴上遇刺病重,此事便就擱在了一邊。
顧家的沈氏、景侯府的花蕊夫人,還有他的阿凰,這些人這些事,到底有什麼關聯!
看著元樂帝變幻莫測的神色,顧衣也知道點到為止的道理,直接告退了。
燕池宮中,田一負手站在那裏,背影有些蕭索的意味。
此去經年,這裏一景一物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隻是早就已經物是人非了。
“李離還有十天便要回長安了,事情辦的如何了?”田一問顧衣道。
顧衣微微的笑了笑,道:“不管太後再怎麼樣花言巧語,周後的死,足以讓皇上懷疑太後。”
周凰恨太後入骨,太後怎麼也沒想到,和她鬥了一輩子的女人,會以自己的死設了一個局給她!
“接下來,便就看師傅的。”
元樂帝再怎麼敬重太後又如何。周後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周後被太後害死,元樂帝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等元樂帝一層層的查下去,所查到的並不僅僅是周後的死,還有他的生母——燕後的死!
若是他知道,這些年來他一直認賊作母,平日裏敬重的養母竟然是害死自己母親的真凶,也不知道會是做何感想呢?
太後以為,元樂帝性情敦厚,絕對不會背叛於她。可是怎麼也不會想到,再怎麼懦弱無用的人,當自己至親之人、至愛之人,相繼的死於同一個人的手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的。
更何況,這個人並不是什麼普通的人,而是天子!手握實權的天子!
太後防備李離,防備顧衣,防備沈家,怎麼也不會想到,防備元樂帝的!那個她看著長大,自認為足以對他了解,可以操控在她手心的人!
隻要元樂帝與太後離心,對付太後就容易的多了。或許太後那邊,其實就根本不需要她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