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倩倩一怔,慢慢笑起來,“陳宣,你今兒怎麼了?大家夥兒都去,你不去能行?”
馮卓秀也蹙眉看他,“陳宣,你真乏了的話,上我屋吃個飯,回頭就跟朱嬸兒回屋歇著。”
陳宣搖搖頭,“真有點兒乏,我還是不去了。”
說著,眼睛歉意地看向如意,“阿如,明個我下了學就回屋跟我娘做準備,仍在屋裏置辦,你跟關大姐,馮二哥下工後一並來。”
朱氏知道,他是心裏惦記著今日在縣丞府上沒說完那事兒,沒心思出門去,又聽他口氣確實有些疲累,也就點點頭,幫著腔說:“我看這樣也行,倩倩,你們幾個先回,明兒大姐好好做一餐飯,下工叫著李裁縫一齊過來。”
如意淡淡地笑笑,往前走兩步看朱氏,“那也不能不吃飯,這樣,我跟我二姐先回,一會兒做好飯,叫卓秀哥給你倆送來?”
朱氏點頭答應下,等把他們一眾人送出門後,轉身進來,就對上了靜靜站在廊下盯著她的陳宣。
這眼神,又讓朱氏心裏起了不自在,她尋思一下,歎氣道:“也別站在外頭,進屋說。”
陳宣聞言,轉身挑了門簾,木然走進去,後腳踩進屋,一步也不多走,就立在當下沒動彈。
朱氏跟進屋去,瞅見他這樣子,歎歎氣,走進去在椅上坐了,一五一十把今日在楊氏麵前說的話兒說了。
陳宣眼睛裏帶著不敢置信,轉頭怔怔望著他娘,突然,三兩步走到她跟前兒,深吸一口氣,質問道:“娘,你不是最看不起小人,今個怎麼也做小人行徑?你總說阿如不好,我看世間比錦研小姐好的姑娘也不少見,難不成見一個攀一個?”
這話說的很重了!
噎的朱氏半晌說不出話兒來,心裏登時傷心起來,她不吭氣,抬眼定定望著陳宣,兩隻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湧起淚花兒,啪嗒的一聲兒,順臉劃了下來。
這時,他從陳宣的眼睛裏瞧見了懊悔與擔憂,她冷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問:“你說娘是小人?你竟說娘是小人?”
陳宣被她這樣子弄的無措起來,歎歎氣,軟聲說:“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不敢相信,你往日那樣教我,怎麼自個能在楊氏跟前兒說出那些話?”
說著,他走到他娘跟前,抬起手拉拉她袖口,“娘,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方才話說的有些重了,你別放在心上。”
朱氏猛地一掙脫,抹著淚兒罵道:“娘是小人,娘叫你為了難,你隻管不認我這個娘就是了!”
又道:“為著你今後的前途,娘願意做這個小人,你是個正派的,齷齪事兒全叫娘攬去就是!”
陳宣見她激動,一時沒了法子,歎歎氣,挨著朱氏坐下,悶不吱聲起來。
朱氏說了一陣子,見他有了退讓,情緒穩定下來,“為什麼娘要做小人?因為你沒爹!不是娘為你成日奔前走後,旁人誰這樣仔細你?阿如再好,也就是個繡娘罷了,你真喜歡,今後大可以納了她為妾室,你是要考功名的人,不該尋個門當戶對的姑娘?”
陳宣忍不住抬眼,“娘,怎麼又說起這個,我跟阿如的事兒,你不是應下了麼?”
朱氏氣苦地嗚咽起來,“我命怎麼這麼苦?我命怎麼這麼苦?”垂下頭哭一陣兒,“含辛茹苦把你養大成人,好容易到了能娶親的時候,卻做不得半分主,我怎麼這麼命苦?”
知道他娘始終沒放下嫌棄如意的心思,陳宣歎了歎,眼睛望向地麵,沉默一陣兒,問:“明日楊夫人那裏……”
氣的朱氏聲兒利了幾分,“自然是如了你的願!”
陳宣手一捏緊,避過他娘的眼神,仍是悶聲說道:“娘,以後別再拿我和阿如的事兒開這樣大的玩笑,這件事阿如不知情,要是知道了,我不知該怎麼麵對她。”他抿抿嘴,又道:“娘,這些年,我也看的明白,關大哥跟關大姐是好人,對咱們兩個,從沒有對不住的時候,自相識起,樣樣上心著。”他遲疑一下,背過身去輕聲說:“念書該努力的,我全知道,明年的府試,也一定上心著,娘往後,別再對我說些傷他們的話兒。”
朱氏聽了這帶著不理解的話兒,心口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渾身又痛又冷,無力地甩甩手,起身往炕上去,斜斜一躺,再不吭氣。
一大早,楊氏便起身在廳裏等著了,果然沒到巳時,朱氏便來了。
楊氏本是高高興興的,麵上掛著笑容,可見朱氏進來後,臉色蒼白著,倆眼無神,整個人說不出的憔悴,便奇怪起來了,收了笑容,傾身關心地問:“妹妹,你今個是怎麼了?”
朱氏勉強笑一下,“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看上了村裏一家姑娘,死活央著我定下,怎麼也不肯應旁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