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三彪的傷勢相對較輕,休養了一個月便徹底複原又能夠生龍活虎了,而楊嘉謨因為傷及了髒腑,一個月的時間也隻能下地慢慢行走。這還有賴於程英的悉心照料,和楊俊花了重金給他尋摸來的許多珍貴藥材,如此再加上他自己到底年輕,身體底子好,恢複速度讓定期來診脈換藥的老郎中都一次次驚訝不已。
剛開始養傷階段楊嘉謨還想著搬出去,但隨著與程英越來越熟悉的交往,他終於從最初的不習慣,慢慢的變得坦然起來,時常在朱識鋐來造訪的時候還很自然地和程英說說笑笑。自從青崖姐弟那次來過之後,朱識鋐幾乎天天來找楊嘉謨玩,青崖管束不聽幹脆也放棄了,隻好又給這個任性的小王爺增加了幾名身手不錯的隨身侍衛便由他去了。
這日適逢立冬,一夜北風呼嘯,早起推門去瞧不深不淺竟積下了一地落雪,而天色陰沉沉的依然沒有放晴的跡象。楊嘉謨披了外袍走到門外,直覺一股沁寒冷氣瞬間襲來,涼得他打了一個寒顫。
程英剛好端了早飯來,見楊嘉謨衣著單薄快步上前埋怨道:“這樣冷的天氣你身上帶著傷也敢跑出來,要是再著了涼怎麼辦?快進房裏吧!”
聽著這一點不見外的話語,楊嘉謨感覺既陌生又忐忑,可是看程英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趕緊收起那些不應該有的想法,客氣地幫程英打起簾子讓進了廂房。
房內比外麵暖和不了多少,程英放下手裏的托盤,把一碗冒著騰騰熱氣的白粥擺上桌,催促楊嘉謨:“快來吃早飯吧,要不然一會兒涼了。”
楊嘉謨依言坐到桌邊,程英又手腳麻利地送上一雙筷子,二人之間十分默契。
“今天怎麼又是你來送飯,飛絮呢?老這樣麻煩你真讓我過意不去。”楊嘉謨真誠地說道。
程英擺好碗碟,把一盤金燦燦的玉黍麵饅頭推到楊嘉謨前麵,隨口打趣著回道:“前些天郡主讓九王子送來幾卷布料,我看你沒有什麼合身的衣服就讓飛絮和杭媽媽幫忙做幾件出來,她們手巧忙著針線上的事,我弄不了那個就隻能做些端茶提水的粗活了。”
楊嘉謨更感不安,看了眼程英白皙有力的手歉意道:“我這一來真是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既然已經做了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但是那些料子的花費,還有飛絮和杭媽媽那裏的工錢就由我來出吧!”
程英斜眼看過來:“這麼客氣做什麼?反正我也要給我哥哥做冬衣的,給你的不過順手罷了。你若要事事都這麼分個清楚,那就把我們主仆照顧你的工錢也算給我好了。”
說著嫌棄地撇嘴笑道:“真要是算賬,你能算得清嗎?”
楊嘉謨聞言不禁失笑,一邊吃粥一邊也笑道:“說的也是,我欠你們的怕是用銀錢沒法估算了,真正還不起了。”
“說什麼呢!”程英托著腮看楊嘉謨吃飯,不滿道:“我們家又不是那些愛財如命的商賈,非要用銀錢來衡量人世間最高尚的情分。”
楊嘉謨停住筷子,看著程英一雙坦蕩清澈的眼眸打趣她:“虧得程將軍他敢讓你當家,這樣下去還不把家底子都給敗光了。”
程英並非普通女子,見楊嘉謨說的有趣爽朗地大笑起來:“也幸虧我沒有你這樣精打細算的哥哥,否則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二人正自說笑,門簾處一明又一暗,朱識鋐搓著耳朵走了進來,身上披的錦狐氅衣的出鋒上還有一層細細碎碎的雪花。
“程姐姐,楊大哥,你們在說什麼有趣的話題?還沒進門就聽到你們的笑聲了。”朱識鋐笑盈盈地說道。
程英忙起身迎上為他去解披風的係帶,順便往門口看了一眼問道:“又是九公子一個人來的?你姐姐在做什麼,最近她很忙嗎?”
解下披風,朱識鋐快步走到楊嘉謨跟前的火盆邊烤手取暖,回頭應答:“她便是有空也不愛走動,更別說壓根不得閑了。好像肅王府就她一個人能幹,恨不得把自己忙死。”
程英一眼瞪過來,為青崖打抱不平:“她要不把自己忙死,九公子有這樣無所事事的閑情逸致嗎?”
朱識鋐平生隻跟姐姐青崖不對付,在肅王跟前有所顧忌,除此之外都很能包容,在程英跟前更是平易近人的鄰家大男孩般溫煦。
嘻嘻一笑,朱識鋐毫不見外地坐到了楊嘉謨剛才坐的位子上,看著桌上簡單的早飯叫道:“還有多的嗎?給我也上一碗這種粥來嚐嚐。”
楊嘉謨這才有機會說話,含笑問道:“這是程小姐給末將做的病號飯,隻怕這樣的粥味道寡淡,小王爺會失望呢。”
“那可不一定。”朱識鋐抬臉看來:“大魚大肉多油膩啊,未必勝得過清粥小菜可口。”
說著招手道:“楊大哥坐下來說話,你身上有傷,這裏又沒有外人,跟平時一樣隨意些才自在。”
楊嘉謨拱手謝座,從善如流地坐到了側首,笑問:“今日這樣的風雪天氣還過來,小王爺這是風雨無阻了,可不知道郡主又該怎樣擔心你呢!”
朱識鋐狡黠地眨著眼,神秘一笑道:“她要是知道我還能出得來嗎?放心,我都安排好的,保證她發現不了。”
說罷,又略顯不快地撇嘴:“再說,她忙得焦頭爛額的,哪裏有閑心管我!”
“青青這幾天是不是還在忙征糧的事?”程英上前插言。
知道朱識鋐是孩子心性,她早吩咐了老仆人杭管事去盛了粥來,順嘴問道。
朱識鋐一點都不講究,精致修長的手指捏起一個玉黍麵饅頭好奇道:“這個是什麼做的?金黃金黃的好別致啊!”
程英笑答:“原來還有九公子也不認得的東西?這倒也是稀奇!這個啊叫玉黍麵窩頭,用玉黍粒磨了粉蒸製而成,是郎中推薦了專門做給楊指揮吃的,說是對久臥病榻的人很有好處呢!”
“是嗎?那我必須得嚐一嚐了。”朱識鋐滿麵新奇,咬了一口道。
楊嘉謨和程英都好笑地看著他,見他的神情隨著咀嚼而豐富起來,異口同聲地問道:“味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