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6?29”案情通報會還在繼續……
“吳苕子”醒過來後,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赤條條的妹妹……她滿頭是血,還睜著驚恐的杏眼。高聳的胸脯上是紅的紫的抓痕,這是禽獸法官留下的……
他流著淚但沒有哭出聲來。他輕輕地把妹妹的屍首摸了一下,是涼的、硬的,人早就死了。他扯過妹妹的衣裳替她穿上了,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妹妹白瓷一樣的身子。做完這一切後,他才看到媽媽的眼睛也大大地睜著,老人家一定看到了她寶貝女兒被魔鬼糟蹋的情景……
驀地,他覺得自已的腦袋劇烈疼痛起來了,用手一抺,頭發絲竟是濕的,上麵還有一些快要凝固的血跡。繼續摸去,才發現頭頂上雞蛋大的腫包上還在流血……愣神間,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來了。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禽獸王庭長對他開槍了,槍響後,他就倒在了地上……
可是,他渾身都找遍了,也沒有發現中彈的痕跡,莫非頭頂的傷口和包是禽獸王法官用手槍打的?吳苕子轉過身看身後的牆壁時,才發現確實是這樣。因為,牆壁上有兩個深深地弾洞……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手忙腳亂的捋上了母條和妹妹睜著的眼皮……
鄉親們來了,村主任來了,媒人趙大坤也來了。
“吳苕子”抹去了眼淚,偷偷地把菜刀勒在了褲腰裏,他要去鄉政府找禽獸王法官給妹妹和母親報仇。村主任說,案已經報了,公安立馬就來了,你走了這證據誰出呀?
“吳苕子”反問:“去遲了,王禽獸那個王八蛋跑了咋辦?”趙大坤說:“公安是幹啥的?他們就是抓壞人的!”“吳苕子”說:“我去看住他,不然這王八蛋跑了咋辦?等公安來了,你們來鄉政府找我!”“吳苕子”說完,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到了鄉政府法庭,兩個小法官說王庭長昨下午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吳苕子”問:他會去哪裏呢?小法官說:“大概進城了吧,他家在城裏。哎,你找他什麼事?”
“吳苕子”並不苕,他尋思怎麼才能把王禽獸的家問清呢?問清家了他好去為他媽媽和妹妹報仇。也就在這個時候,公安的警車來了……
葬了媽媽和妹妹後,“吳苕子”到城裏去聽消息,王禽獸抓住了沒有?問了都半個月了,公安局還說沒有抓住禽獸王法官。見公安局指不上,他就尋思著怎麼能找到王禽獸的家。他在大街上閑轉的時候,碰到了鄉政府法庭的大學生小法官。他就死皮賴臉把小法官纏進了一家鹵肉店,他買了豬肘、豬蹄和鹵肉,還要了幾瓶啤酒,把身上的幾十塊錢花了個精光。
小法官於心不忍,沒有喝他的啤酒也沒有吃他的肉,他小聲說:“你千萬別說是我說的,說了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吳苕子”點頭答應後,他才悄悄把王家的住址告訴了“吳苕子”。他還告訴他,你去了也沒用,說不定還會被派出所抓走呢!
“吳苕子”問為什麼?小法官說,王禽獸爹是西河市中級法院副院長,牛B得很,你根本鬥不過他!“吳苕子”問:“那我媽媽、妹妹就白死了?”小法官小聲說:“差不多吧。”“吳苕子”又問:“你知道王禽獸那個王八蛋藏在哪裏了嗎?”小法官又小聲說:“早讓他爹送外地去了,你根本找不著……”
為了報仇,“吳苕子”裝成收破爛的,蹬個三輪車見天往中級法院跑。久而久之,他和市中院門房的老大爺以及辦公室勤雜人員成了熟人。同時,他也摸清了王禽獸爹辦公室的具體範圍。
一天下午,法院辦公室的小蔡讓他第二天早上來幫她打掃一下會議室。於是,他不但從小蔡那知道了第二天開“迎‘七一’暨一號法官命名表彰大會”的情況,而且還知道這次會議的主持人就是副院長、王禽獸的爹王道美……
第二天早上,“吳苕子”幫小蔡清理完會議室的衛生後,他就躲在了會議室的後台沒有出來。等到市中院王道美常務副院長講活時,“吳苕子”突然從後台衝出來抱住了王禽獸的爹爹王道美,然後點著了身上的炸藥包……
錢劍波助手通報完“6?29”案情後,市委副書記、市長林峰偏過頭在省公安廳重案組組長王穀城耳邊問:“你講幾句?”王穀城客客氣氣地小聲對林峰說:“讓新局長說吧。”林峰點點頭後看了一眼對麵邊上坐著的錢劍波大聲說,案情發生的基本情況我們已經清楚了。下麵再請劍波同誌補充一下。
錢劍波說了聲“好的”後,麻利地從手包裏取出了清涼油,在自己腦袋兩邊的太陽穴上擦了擦,然後迎著市委書記左竹勇期待而又信任的目光說,雖然“吳苕子”這個家夥已經死了,還有他媽和他妹妹也死在了罪犯的槍口下,我們無法核實有些重要的細節,比如“吳苕子”為什麼會采取“人肉炸彈”這種形式?但是,經過我們的調查,分析,他的某些想法也就很清楚了……
連錢劍波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連軸轉了幾天了,他的精力還是這樣的好呢?一句話,他的崗位在公安局長這個位置上,尤其是西河市的公安局長這個位置,在他心裏,這個位置已經很久了。所以,公安一級英模的感覺,一場你死我活較量過後那種勝利者的感覺,都自然而然地在他心頭升起……現在,連身體上的每一個毛孔都鬆大了許多……
還有,爆炸現場很是觸目驚心,“吳苕子”和王道美已經被炸得粉身碎骨了。不僅如此,王道美旁邊的劉清賢也被炸得連屍體都找不渾全了……這一切,同樣給他帶來了某種興奮和快感。他斷定,他左哥的感覺也和他是一樣的。當某種自信和久違了的向往結合在一起的時候,就會產生一種巨大的力量。
現在的錢劍波,就是這種狀況。要不然,都45歲的人了,居然兩天兩夜不睡覺還能有如此好的精力,除非他是神仙下凡。
當他的推斷和分析贏得一片掌聲時,他竟然頭一歪就在市委一號會議室裏睡著了,而且鼾聲大作。
王穀城望了望錢劍波,沉重地衝省市委領導說:“這就是我們的公安人員!據我所知,到現在為止,他已經連續50個小時沒有合一下眼了!”
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王誌宇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蓋到了錢劍波的身上,他對左竹勇說:“小心開得千年車,貪心不吃公家飯。竹勇同誌,這是你的口頭禪,對吧?我認為錢劍波同誌就是一個吃公安飯的料!我們黨需要這樣的好同誌,我們的人民也需要這樣的好警察啊!”
與此同時,省委副書記劉啟東對王誌宇的行為很是反感。他認為,王誌宇這樣做,傳遞著一種信號。他看重錢劍波實際上就是看重左竹勇,看重左竹勇就是否定已經死了的劉清賢。同時,他還認為這個王誌宇有點目中無人,如果非給姓錢的蓋衣服也是他劉啟東啊!你王誌宇雖是省委常委不假,可你不是副書記,連排名都在我之後,你為什麼總要自我表現呢?劉啟東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了,官場的規矩他還是懂的。
於是,他壓住心中的不快,笑眯眯地對左竹勇說:“竹勇啊,這空調太涼,別把我們的英雄凍著了……”
[2]
為了這個故事的完整性,我們還是有必要把多年以前左竹勇離開西河市的一些情況,交代一下。
那一年的夏天,因為地委常委兼西河市市委書記左竹勇和地委副書記劉清賢的鉤心鬥角和明爭暗鬥,最終以左竹勇調出西河市到少數民族地區任職而告終。勝者為王敗者寇,很顯然,左竹勇是徹頭徹尾地敗在劉清賢的手裏了。
俗話說得好,草花子也有三個窮朋友呢!左竹勇在西河市也有兩個很要好的朋友哩。一個是西河市發虎集團的老總包發虎,第二個是地區公安處副處長錢劍波。這一天,錢劍波警車開道,親自送左竹勇上任。錢劍波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就為送左竹勇這樣一個舉動,徹底的得罪了劉清賢……
當然了,錢劍波並不知道危險已經悄悄地逼近他了。此時此刻,他手握方向盤注視著前方,沉浸於此行一舉兩得的快樂之中……顛簸起伏的警車在高低不平的砂石路上行駛,就像摩托艇行駛在大海上一樣,在風口浪尖上跳著輕柔的舞蹈,譜寫著悠揚動聽而又節奏感強烈的曲子。這獨特舞蹈的神韻感染著他的每一根神經,也化解開了他十幾年從警生涯在他腦門上刻下的深深的印跡;音樂的創造力使他身心愉悅,比拿下了一個高難度的案子後被上級嘉獎時的心情還要好。
他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後麵的幾台“大紅旗”時,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兩個在西河最受他尊敬的人。一個是地區政協副主席、西河地區最大的民營企業家法虎集團的老總包法虎。後邊的幾部高級車子中,有三部就是法虎集團車隊隊長派出的。另一位就是今天要送行的原中共西河地委常委、西河市委書記左竹勇。現在,左竹勇去的地方是偏遠的少數民族地區——甘旺州,他的新職務是中共甘旺州州委常委、甘旺市市委書記。雖然是平調,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左竹勇這次是載了大跟頭了。
左竹勇是位受人尊敬的領導幹部,兩袖清風、一身正氣。正因為如此,他在西河的官場上就顯得有些特別。
西河是西部省河西走廊中部的一個縣級市,係西部商品糧主要生產基地之一。西河最為出名的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期出土的一個木製八卦盤,距今有八千年的曆史了。根據專家考證,這是人文始祖伏羲八千年前在甘肅天水畫卦時留下來的,具有很高的考古、學術價值。
在30多年的研究中,專家還發現,西河是當年伏羲、女媧居住的生活地之一。這些在西河籍唐宋大詩人、大詞人的詩詞作品中都有不同程度的表現。至此,專家們還發現,西河人傑地靈,英才輩出。尤其是文化人,更是層出不窮。唐朝的詩人中,西河人就占了十幾位,宋朝的詞人張羅、元朝的小說家劉列舉以及明朝書法家錢清都是西河人。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來,以梁西娟為首的西部文壇“長篇小說三傑”以“真實的西部”係列享譽中國文壇,其領軍人物梁西娟就是西河人。新世紀以來,梁西娟又寫出了“西部係列”三部曲,又一次震動了中國文壇。在梁西娟的影響下,“西河兵團”作家群逐步形成。
左竹勇擔任小西河市市長期間,就曾經提出過挖掘“西河文化”,推動西河經濟發展的方案。實際上,就連劉清賢也知道,左竹勇這個提議應該是發展西河經濟最為有利的一個突破點。可是,這樣好的一個建議為什麼就是你左竹勇提出來的呢?所以,這個建議就被中共西河地委副書記劉清賢否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