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之主梨城,在此謝過白掌門好意,不過,”梨城輕抬細眼,語氣不卑不亢“不請自來,謂之,不速之客。”
不料貌似柔弱的三山之主,說起話來,卻絲毫不缺氣勢,寧宇樓冷哼,隨即大聲道:“滅世水妖,麾下魔神戰將,現今就困在三山地底,梨莊主,你要隱瞞到何時?!”
寧宇樓話語一出,頓時引起了鎮民們一片嘩然,有的驚懼,有的憤怒,有的咒罵梨城隱瞞,有的絕望喊道古老的傳聞成了真,場麵一時著實難以控製。
為何,為何要如此相逼……
自懂事起,梨城一直被告誡,萬不可透露三山秘密,然而就這樣一代一代保守千年的秘密,終是被揭開,梨城心中巨浪翻騰。然而他不能在鎮民麵前表現出任何的驚慌,即便揭穿的這一天還是來臨了。
乾清正道向來入世,以除魔為己任,這一點,在三山深處,世代傳承的硯池山莊內,梨城早在未繼任時,就已經被前任主人告知。
但他們除魔除到了此處,可是會毀了整片三山千年淨土的……
這一邊,寧宇樓帶著他身後的人手,越逼越近,梨城額上已見汗珠,但他執意護住身後,步伐,卻絲毫不退。
突然人群中傳來一聲嗬斥。
“寧師弟,住手!”
轟然清光,如雷貫地,瞬間震退了寧宇樓及他一邊弟子,也迫使梨城這一邊連連退後。
雙方人群間,是一個卓爾不凡的身影,漆黑劍袍鼓舞,身背古樸無華之劍,鋒利眉角,一雙眼眸如星沉碧海,其間氣魄,幾乎使人不敢與之對視。
玄劍派翹楚,蕭若海。
高大孤獨的背影,擋住了寧宇樓與幾十名弟子的腳步,一時間,由蕭若海這一邊的任何人,雖然心有不甘,卻都不敢再前進。
梨城纖秀眉眼,從容望向那雙深沉眼眸。蕭若海緩緩開口,隻有一句。
“梨兄,好久不見。”
沉著有力的音色,一句好久不見,仿佛萬年冰釋——
梨城幾乎寒至冰點的臉上,也不禁露出微笑了——那是麵對曾經總角之交,久見的親人兄弟,才會有的表情。
突然,蕭若海身後,傳來寧宇樓帶著一絲鄙夷的聲音:“蕭師兄,你是想包庇熟人,違逆白掌門,也就是你師父的意願嗎?”
蕭若海並不答話,似乎早已預料,他的對麵,自然會有個溫雅,卻不軟弱的聲音幫他回應——
“寧少俠,你將梨城與蕭兄逼至此處,可是再也不顧及,梨城乃是掌握你們此次除魔唯一關鍵的這一身份了?!”
溫潤男音第一次震響了分貝,月白衣襟微浮,隨著梨城一步一步,反過來逼近寧宇樓這邊的腳步。寧宇樓眉頭緊皺,腳步不由隨之倒退,然而掌門之托在身,他亦是無法再退卻了。這些弟子一心除魔,見領頭之人反而被眼前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逼退,不由個個咬牙切齒。
“十業天方陣,你們玄劍派,到底也知曉了……”
說這話的同時,梨城突然用冰冷的目光望向了蕭若海——那個當年唯一被父親,也就是前任三山主人選中,送去玄劍派的孩子,若不是他泄露了三山的秘密,恐怕再不會有別人了!
然而寧宇樓聽到了“十業天方陣”,恐怕梨城要繼續公布其中的秘密,當即斷喝一聲:“梨莊主三思——!”
若說十業天方陣包含的除魔秘密,莫說是玄劍派急著隱瞞不說,恐怕就連梨城自己,都無法說出口。梨城不由閉上雙眼,盡力平整自己大起大落的心緒。
雙方僵持,周圍的溫度仿佛隨之變冷,無言,更有著山雨欲來的意味。
鎮民中,顫顫巍巍走出來個老人,梨城趕緊扶住,輕喚道:“何伯,你怎也來此?”
“何伯……?”玄劍派那邊,是蕭若海震驚的聲音。昔日的長輩已經蒼老如斯,回想自己,真的很久未回故土了。
“遠來是客,老漢經營酒館,中有客房數間,可否請你們先前往歇腳?”蒼老的聲音,輕輕遠遠在人群中回蕩。
寧宇樓看了梨城一眼,終是不敢說出要前往三山之主的居所“硯池山莊”,便當下點頭安排。
心中如巨石落地,梨城暫且鬆了一口氣,也開始安撫疏散鎮民,隻是,三山古鎮簡陋的長街之上,此時已有了不少玄劍派弟子把守了。
三山陷落的第一步麼,梨城心想。
驀然,一雙星眸再次映入梨城眼簾。
見對方不講話,梨城心緒微動,嘴邊泛起一絲苦笑:“你們尋你們的天人之道,我們過我們的柴米油鹽,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蕭若海突然伸手,將空酒壇間藏著的白瓷細頸小壺拿了出來,梨城微楞,隨之展顏一笑。
“雖然人各有誌,但總角之交,怎敢相忘……”打開小壺,清淺酒香帶出若隱若現的梨花香氣。“沒想到梨兄還是老樣子,無論我在不在,都為我留上一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