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丁伯是說二小姐隻用一柱香的時間,就將那整月的帳目瞧出這些個端倪來?且全程沒動過珠算,全憑心算?”陳老爺提起下巴下一小撮須子緊貼在臉頰上磨蹭起來,眼睛裏盡是不信過渡到不可思議的神色。
“回老爺,是小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再者,小姐年紀這般幼小,見識卻是不淺,小人恭喜老爺喜得如此千金呀!”丁伯躬身來賀,隻有丁管事的眉頭不經易之間皺了起來。
“嗬嗬,丁伯過獎了,你莫要寵壞了她。”陳老爺聽得忠仆的誇獎,心裏樂陶陶,一雙眼睛笑眯成一條縫,完全是一副得意非凡的神色。
隨後丁伯和丁豆也跟著老爺笑起來,一下子便衝淡了方才的別離之愁。
“隻是,二小姐倒底是年輕,行事太過魯莽,且又是庶女的身份——”陳老爺突然冷靜了下來,一臉的愁緒,低頭沉思起來。
“老爺,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沒有想通透,丁伯雖粗鄙卻還識得人常事理。不管嫡庶子女都是老爺的親生骨肉,隻要是賢良淑德之子必可佑陳家興旺,這總比一個敗家的長嫡要好得多吧……再者,不是老奴要說老太爺的不是,當年那事,太爺真是做得不地道,寒了人心。且跟老太爺過去的大爺這些年接二連三地從莊子裏支走了大批錢糧,便是老爺今日不召老奴回來,老奴也是要回來說上一說的。”丁伯自知老爺不愛聽他說道當年的那事,他被老爺遠遠地貶走,這也是原由之一。隻是他生性耿直,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隻要是損傷了府裏主子的利益和家族的興旺的人或事,必會跳出來吼上一吼。
丁管事一見自己的爹老毛病又犯了,趕緊上前拉了拉爹的一角衣擺,也不敢過於用力,爹爹身上的衣服可不及他身上的錦衣,隻怕用力一過就要撕扯開來。
可是,丁管事和丁伯見著老爺緊鎖雙眉陷入沉思,絲毫沒有被丁伯說到痛腳的憂憤之色,這叫他們俱都舒下一口氣來。
轉眼,丁伯又不快起來,還要再說。
便聽得老爺回神說:“好啦,丁伯你莫要生老太爺那邊的氣。當年的事都過去了,且我們並沒有分家,大哥取走那些份他們該得的也是應該。——想來,必是津渡城裏所需的開銷甚巨,這也無妨,往後也無需來回我,隻要帳目清楚即可。”
聽得老爺這麼說,丁伯有滿腔的不忿也隻得自動澆滅了下去。
“丁伯,方才我不是那個意思,二小姐是庶女,回頭那婦人一打聽就知曉了,隻怕又要上門撒潑。到時如何?老爺我是在頭疼這個事。”
“此事,還是那邊搞的鬼,”丁伯語氣不遜地從鼻尖哼出氣來,雙眼一挑,道:“老奴一看,就知那帳房先生不是好東西,此事不是他所為,老奴還不信了。”
老爺見了丁伯故態複發,眉角苦皺起來,一臉的苦笑。他就知丁伯這個性子,念念不忘那檔子事。當年打發走他,亦有讓他平息消融之意。
乳母還在時,丁伯也打過他,隻因那時他太過皮;且家境遠還沒有如今這般光景,奴仆也少。
丁伯是看著他長大的,愛之深責之切,——老爺心裏明白。所以,老爺對丁伯亦時有小小的退讓。
見著老爺沉默下來,丁伯知是自個說過了些,且通過方才的兩三句話,他也明白,老爺還是沒有想通,並不會動那裏的人,也就罷手了,此後大概很久不會在老爺麵前提到這事了。
丁伯此舉何嚐沒有辦事果斷、行動迅速的處理風格在裏頭。他這是想早早摸清老爺的心意,將來也好在府裏大刀闊斧行事,早日除了府裏的不正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