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有些晃眼睛,我見到了一張少有的美麗的臉,蒼白還帶著淚水,猶如雨後脆弱的百合。
她過來過來,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叫路人甲。
然後她給我留下郵箱,說我能看她哭那麼久,會是一個最好的傾聽者。
是的,我有著足夠的耐心,我的母親讓我從小就有著非同常人的耐心。但這句話,讓我覺得自己比她還可憐,我從來不願意做什麼傾聽者,哪怕已經成為習慣。
“路人甲,今天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我為哥哥偷了爺爺生意上的機密資料,我做錯了,做錯的那一刻我就很後悔……”
“路人甲,爺爺問我是誰家的孩子,我不知道,怎麼辦,怎麼辦,爺爺不要我了……”
“路人甲,哥哥罵我白眼狼,我根本不是,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什麼也不知道……”
“好累,我如果是孤兒多好,我感到心裏很邪惡,我希望他們都死掉,全部死掉,隻剩我一個人……”
“好恨好恨,一個個都在逼我,為什麼總是逼我……”
“我學會抽煙了,我變成了壞孩子,或許某一天我甚至會去吸毒,墮落什麼的,無所謂了……”
我與她,不過是匆匆一麵的過客,但她將她的生活和內心毫無顧忌的塞入了我的郵箱,也塞入了我的世界。
我從來不回複她,但她似乎並不在意,或許她把我當成了國王的樹洞,或許,她隻是太過壓抑需要一個人安靜的傾聽。
直到那一天,她說:“路人甲,我想離開這裏,拋棄這一切,過我自己的生活。沒有人支持我,你支持我嗎?”
我在電腦的這頭沉默很久,然後第一次回複她:“去吧,開始你新的人生。”
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觸動,新的人生啊,母親淪陷在舊日時光裏,我也淪陷在無休止的寂寥裏,而她,這樣一個脆弱的人,竟然選擇了新的人生。
她的新人生是離開那個家,走上了一條娛樂圈的路。她給我的信變得開朗了很多,似乎冬日裏開出的春花,她開始絮絮叨叨,講述她看過的劇本、路邊遇到的流浪狗、新居牆上長出的小野花……
我和她不過一麵之緣,但我卻了解了她幾乎全部的人生,在我眼裏她如同破繭的蝶。
但她還是脆弱的,她有著出眾的美貌,這份美貌讓她在娛樂圈如魚得水,一個個郵件中內容的變化,也代表著她開始變得圓滑。
她依舊毫不掩飾。
“路人甲,我越來越虛偽了,越來越虛偽,更加更加的虛偽,我討厭這樣,我喜歡這樣,我是不是瘋了……”
“看了我的新電視劇嗎路人甲,是不是很漂亮……”
“我要瘋了,現在,就是現在,快來見我吧路人甲,我要跟你上床……”
“今天我被封為當紅小花旦了,所有人都在誇讚我,你呢路人甲……”
“我知道你在看我郵件,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來見我,我討厭一個人,我們是最適合的人不是嗎……”
“半夜了,你看到我的信了嗎?我在月亮灣,快來見我,我要跟你睡覺,像男人和女人那樣睡覺,他們都想跟我睡覺,你不在乎嗎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