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吞吞喝著溫水,耳後根的熱意還沒有散去,不過幸好,段博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反而是彎腰細致地翻看著她寫的培訓方案,笑了笑。
王麗麗拿不住他在笑什麼,有些忐忑地問:“怎麼了,你覺得我寫的這些有問題嗎?”
應該不會吧,王麗麗心裏暗暗嘀咕起來,她上輩子搞茶葉也算挺成功的,這種類似的員工培訓方案也過目過很多次,應該沒問題才對吧。
正在她覺得奇怪的時候,段博開口了。
他說:“沒什麼,我隻是覺得你的字體很秀麗。”
王麗麗臉蛋微微一紅,心想,還好,不是丟臉的事,不過他的聲音很好聽哎。
她還有點神遊天外,不過段博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她瞬間回歸了現實,並且心慌起來。
“對了,你這手字是跟誰學的?村裏也有硬筆書法寫得好的老師嗎?”
他目光含笑,微微好奇地看向她。
王麗麗心一驚,糟了,露餡了。
村裏哪有什麼寫字好的老師,這麼個窮山僻壤,沒有幾個文化人願意駐紮的,在這些知青來之前,村裏學曆最高的人就是初中畢業的,回來當了村小的老師,就算是村裏很受尊敬的文化人了。
跟著這樣的老師,根本練不出什麼字體,能認識幾個字就已經不錯了。
況且,原身爹媽死得早,她是個寄人籬下的女娃,就更沒有什麼機會接觸教育了,能寫一手好字,確實離奇。
王麗麗努力轉動著腦袋瓜,想思考出一個搪塞的借口。
“那什麼……咳咳,”她清了清嗓,含糊的說道,“我小時候看到村裏的其他小孩去上學,就很羨慕,可我叔家窮,也沒錢送我去念書,我每晚就許願,說也想學點知識,不做盲流子……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一晚,我就夢到個白胡子的老爺爺,教我認字寫字,一直持續了大半年,我就會寫會認了。”
說到這兒,王麗麗純樸一笑,撓了撓後腦勺:“這事你千萬可別往外頭說,咱們村連土地廟都給掀了,現在正鬥得狠呢,要是村裏人知道我遇到過這樣的事沒準能把我給押送鄉裏,當作傳播迷信思想的反動派了。”
對上王麗麗可憐兮兮的目光,段博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這種事不會告訴旁人的。”
說完,他又細細打量起桌子上那幾張寫滿字的紙,誇了句:“你寫的字很好看,要是能在城裏有硬筆書法的大師指導,會形成不錯的筆鋒。”
說到這兒,段博忽然沉默了一會兒。
這個打倒臭老九的年代,很多有造詣的文化人都被下放到農場、偏遠山村了,就算是有硬筆書法的大師,經曆了攆豬喂牛的事,敢不敢再碰筆都兩說,更別提給人指導寫字了。
一旁的王麗麗倒沒有想這麼多,寫字對她來說,夠用就行,她又不指望投身教育事業,隻一心一意想多賺點錢,早點奔小康走上致富之路。
她一便憧憬了以後大片茶園的場景,一邊彎眸笑得很開心。
不過,盡管想象中的未來很美好,可眼下也得謹慎些才行,她可不想真被村民舉報,當成鬼上身綁著遊街,她記得有幾個算命的瞎子老頭就這麼慘。
王麗麗不放心,還是叮囑了一句:“這事就咱們倆知道,你可千萬、千萬別跟旁人說啊。”
借口她都想好了,要是有人問這培訓方案是誰寫的,她就說是請知青代筆的,村裏又沒幾個識字的,根本辨不出什麼字跡差別,隻要段博這邊不出問題,她就安全得很。
對上王麗麗認真的眼神,段博有些好笑,揉了揉她發頂,像是哄孩子一樣,說:“放心吧,就當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我不會告訴外人的,古人曾有莊子夢蝶的典故,我想你做的夢,可能也是機緣。”
王麗麗鬆了口氣,心想,段博能相信就好,她就用不著再費力解釋了。
正想著,她又聽見從頭頂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微微有些感歎:“多讀書識字是好事,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的,你也不會太擔心,要是有人為難你,我會護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