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著暖夜默默走到一旁坐下。她眼中的冰雪似乎微微融化,但很快又恢複了那種寂寞,或許無論多少人在她身邊她都是孤獨的。
暖夜悄聲問我:“你朋友?怎麼不過去打個招呼?”
我笑道:“江湖人稱‘一枝春雪凍梅花’的梅四娘是聞名江湖的冷美人,在她喝夠之前是不會理睬別人的。”
“那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她坐擁江南大部分漕運。還經營茶葉,藥材,絲綢生意,蘇杭二州有許多她的分號。是個女富翁。同時她還是我的第一位雇主兼第一個獵物。”
“第一位雇主兼第一個獵物?這麼說是她出錢要你去殺她,唉,看來有錢人連自殺也比較有排場。既然她現在還在這裏喝酒,看來你也並沒有能夠完成任務。組織有沒有懲罰你?”
“正當我準備動手之際,她突然想起還有一壇極品五糧液沒喝,死有不甘。於是我們就坐下喝酒直到天亮,後來她看著窗外說朝霞好美她又不想死了。既然主顧已經得到了滿意的結果,組織也不無話可說。”
“看來她也是個有趣的人。卻不知她什麼時候才能喝夠?”
一旁的梅四娘忽然淡淡一笑,說道:“喝醉了自然也就夠了。”
暖夜也隨之嫣然一笑,說道:“那說的豈不是醉話?”
梅四娘道:“芸芸眾生,誰說的有不是醉話呢?”
我亦笑道:“醉話往往是實話,可惜世人偏偏不喜歡聽實話。不過要想說醉話,還是要先把自己灌醉才行。”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小二與兩人店外爭執起來。這兩人神情彪悍,一個背著九環大刀,另一個腰中盤著竹節軟鞭,看來是尋常的
江湖好漢。三人越說越僵,那個背九環刀的大漢惱羞成怒,猛然扯過小二的衣領象老鷹抓下雞一般將他提起扔進了大堂,直朝梅四娘的酒席飛來。
我輕輕撥動小二的足踝,改變了受力方向。使小二勉強倚住處桌子站穩了身形,可惜一桌的美味都落在地上砸得稀爛。我歎了口氣,在滿地狼籍中找到了打碎的酒壇,幸好壇底並未破裂裏麵還存了半碗分量的紅酒。我見酒裏沒有明顯碎片,連忙從旁邊找來一支茶碗裝好。
這時那二人走入堂內,小二連忙逃進了廚房。腰纏軟鞭的漢子上前拱手說道:“剛才發生點誤會,給幾位添了麻煩。這桌酒菜我兄弟二人自當賠償。”
梅四娘絲毫不以為意,說道:“這幾碟極品潮州翅鮑燕,還有那盤天上雪雁舌,以及南海鱷魚掌加起來也不過幾千兩銀子,不足掛齒。隻是兩位打碎的那壇酒,卻是莫高沙漠金鵬王朝遺跡中挖出的唯一一壇上古密製玫瑰紅葡萄酒,窖藏已近千年,世間獨一無二,卻不知兩位打算怎麼賠我?”
望著目瞪口呆的兩個人。我端起茶碗將碗中紅酒一飲而盡,笑道:“這一碗是我喝的,兩位就不必賠了。”
兩人聽了自然不會相信。背九環刀的大漢性情急躁已要發作,腰纏軟鞭的漢子則沉穩老練,用手輕輕一擋示意背九環刀的漢子稍安勿躁,進前一步陪笑道:“我兄弟二人魯莽誤撞了幾位的酒席,不知席上的美酒乃是人間極品。我們不過是江湖上的小角色,實在是賠償不起。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措施可以補救。”
梅四娘慢慢說道:“請兩位聽我把話說完。那幾樣小菜的千把兩銀子,小女子是絲毫沒放在心上。至於那壇酒……”梅四娘扭頭看了看我,眼神中似乎帶著輕輕的歎息。
“至於那壇酒,雖然獨一無二,但已混有奇毒,畢竟是不能喝了,打碎了也就算了。”
梅四娘一語既出,四座無聲。那兩個漢子臉上似笑非笑露出得意之色。我與梅四娘則麵無表情,暖夜則一臉驚愕。良久,梅四娘忽然挽起水袖,嫩藕似的手臂上赫然紋著一顆黑星,那兩個漢子也挽起了自己衣袖,手臂上也同樣紋著這樣的黑星。我歎了口氣,也露出了自己手臂上的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