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芳璿,大梁丞相鄴尚儒的大女兒,但她與鄴尚儒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十年前,鄴芳璿的父母在回洛城的路上全家十七口被悍匪劫殺,她的母親將她藏在車凳子下並用裙擺遮掩住,才救了鄴芳璿的性命。
丞相鄴尚儒與鄴芳璿的父親是刎頸之交,鄴芳璿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鄴尚儒便將她接入府中,視如親女。
這天夜裏,鄴芳璿拖著銀絲螺紋邊的長裙,獨自走在有些細碎裂紋的古青石橋上,橋身像是飽經風霜的古稀老人,曆盡滄桑後沉默無言,周圍被漆黑的夜空包裹,伸手不見五指。
鄴芳璿的腳步很輕,映著腳下更加輕柔的流水聲。
鄴芳璿環視橋邊,橋下是前情河,前情河不是死河,向東彙入嶽海。
倏然間,對麵橋頭出現一束細長筆直的銀色亮光,那亮光像是從月亮上放下來,悠長到望不見盡頭。從銀色亮光中緩緩走出來一位男子,那男子鄴芳璿覺得似曾相識,她身不由己地向那個男子走近,她確定見過他,他曾經出現在她的夢裏,這男子說過要他記住她。
隻是上一次鄴芳璿拚盡全力也沒有看清這男子的容貌,可這一次男子被打在了銀色亮光的下麵,連眉毛間的米粒大小的黑痣都能看得清楚明晰。
那男子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看向鄴芳璿,滿滿的柔情似乎要從眼睛裏溢出來,他邁著同樣柔和的步子走近鄴芳璿,氤氳的氣氛繞在他們兩個人的周圍,他伸出手撫摸了她頭上的鳳蘭貼花,她長長的如瀑布般的長發從他的指尖劃過。
鄴芳璿竟然沒有抽離開自己的身體,她心如明鏡,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對她沒有半點的危險性。
“璿兒,好久沒見了,你好不好?”那男子的聲音像懸在空中的羽毛,撒在鄴芳璿的心湖,蕩出漣漪來。
鄴芳璿熟悉這男子的聲音,就像她熟悉前情河的流水聲一樣。她轉動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追問:“我也覺得你好熟悉,我們是在哪裏見過?”
那男子的眼神閃過一絲驚異,但他依然很耐心地娓娓道來:“你果然不記得我了,我是你前世的戀人,前一世我們兩個殉情在這前情河裏,走到三生石邊的時候,婆婆覺得我們兩個太苦情了,就在喝忘情水的時候,倒出了一些,讓我們還可以保留片段前世的記憶。”
很多細碎的片段風暴般在她的腦海裏閃現,她與他在鳳蘭花叢相遇,她苦等他三年,他來她不在,她回來他又恰巧離開,直到她相思成疾,病死在床榻,他抱著她殉情前情河。鄴芳璿眼神微閃,怔愣片刻後伸出纖細的右手,輕輕撫上那男子的臉頰,深情地與他對視:“我記起來了,前一世我等了你好久都沒有等到你,這一世,我可以等到你嗎?”
那男子眉頭微皺,眉心間的黑痣被夾了起來,他嘴角翕合,可是話語卻像卡在唇齒間,吐不出來,至少鄴芳璿是聽不到的,一個字也聽不到。
鄴芳璿心痛到難以呼吸,他們已經在你來我往中錯失過,她拚命地抓住他,死死拽著他的衣袖,追問道:“你回答我,你快點回答我,這一世,我可以等到你嗎?”月亮上撒下的亮光沒有任何預兆地收了回去,那男子慢慢地變得透明,直至消失在鄴芳璿的麵前。
鄴芳璿腳膝酸軟,癱倒在地,她的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她狠命得嘶吼道:“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香榻上,鄴芳璿驟然起身,冷汗淋漓,雙手死死地抓住鋪在身上繡著鳳穿牡丹的錦被,眼角邊掛著的淚水仿佛在提醒她剛才的夢境是如何的明晰。
鄴芳璿的貼身丫鬟綺晴快步走進來,一臉的緊張,悉心又急促的語調追問道:“大小姐,您怎麼了,出了這些汗,把睡袍都寖濕了。”
鄴芳璿都沒有聽進綺晴的問話,她神情恍恍惚惚地喃喃自語:“我又夢到他,他到底是誰?怎麼接二連三的出現在我的夢裏。”
綺晴聽著這沒頭沒尾的話,好奇地繼續追問:“大小姐,您。。。。。。您說得是誰啊?”
鄴芳璿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剛才的夢境曆曆在目,仿佛親身經曆,她記得夢中的每句話,還有那個眉間有痣的男子,她的思緒還沒從夢裏抽回來,“我總是夢到一個陌生男子,可是夢裏我與他又是很熟悉的感覺,不過這次我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的眉毛裏藏著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