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躲不過的。
又一道驚雷炸響在頭頂的時候，莫小奴終於腳下一軟，跌在了地上。
這是哪兒？
跑過幾條巷子了？
離謙王府，還有多遠？
記不清了，記不清了！
莫小奴隻覺得身上再也沒了半點兒力氣，眼前一陣陣發黑，腹中也像是被針紮著、被繩索拉扯著一樣，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
孩子……
莫小奴蜷縮在牆角，隔著薄薄的衣衫一下一下摩挲著小腹，感覺到手上傳來的微涼的觸感，心裏也跟著一陣陣發寒。
孩子，是生她的氣了吧？
一定是的。這個時辰、這樣天氣，懷著孩子的母親本該高床軟枕擁被酣眠，而不是在夜色之中這般沒命地狂奔，讓未出世的娃娃跟著顛沛流離擔驚受怕。
“可是，孩子，我沒有辦法啊……”莫小奴靠著牆壁努力地仰起頭，眼淚還是沒出息地淌了下來。
活下去，怎麼就那麼難？
又一道閃電劈開夜空的時候，身後的楊樹上傳來“嘩啦”一聲大響。
緊接著，劈裏啪啦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同時響了起來。幾顆碩大的雨點狠狠地砸在了莫小奴的臉上。
空氣中，泥土的腥氣瞬間蒸騰了起來。
莫小奴慌忙抓起竹傘用力撐開，舉到頭頂的時候，身上卻已經淋了個半濕。
最初的幾點雨滴是溫熱的，但僅僅片刻工夫，漫天的暑氣便已盡數被砸在了地上，之後再落下來的雨水便是冰涼的了。
寒意，侵骨。
地上已經淌滿了雨水不能再坐，莫小奴扶著土牆慢慢地站起身，咬著牙一步一步往前挪動。
雨箭不斷地砸下來，竹傘似有千鈞之重。夜風打著旋兒繞著人吹，不住地裹挾著雨滴往人的身上撲。莫小奴的裙角很快被雨水浸透，冷冰冰濕噠噠地纏在腳踝上，像是為她戴上了一副沉重的腳鐐。
再邁步時，便愈發艱難了。
莫小奴不記得自己又走了多久，隻知道眼前盡是一片灰茫茫的雨幕，身子沉重得像是陷入了一場噩夢。倒是小腹處漸漸地忘了疼，唯有涼意毫不留情地浸透了她的每一寸肌膚、流進了血液、侵入了骨髓，使得她整個人都如同木偶一樣僵硬了起來。
快了，快了。
借著閃電的亮光，莫小奴看到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座門樓。雖然不算寬大，但總該比傘管用一些。
畢竟，在狂風暴雨的侵襲下，這竹傘眼看便要破爛成一捆沾了廢紙的竹篾了。
莫小奴仿佛突然有了力氣。看看自己身上已經濕透，她幹脆將竹傘收起當作拐杖拄在手裏，踉蹌著向前衝出幾步，直撲到了那座門樓下麵。
雨，擋住了。
笑意尚未來得及在唇角綻開，莫小奴便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整個人再一次無力地跌了下去。
徹底沉入黑暗之前，她終於看見了門樓對麵的景致。
那是，一片燒得焦黑的斷瓦殘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