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合上戰報----金人此次主力還是直取淮南,劉琦部下王權不敵兀術,全軍往揚州撤去,金人追擊途中遇上背嵬軍,遭遇敗績暫退。
五萬對八千。我相當的抑鬱。蒙著眼伏在案上,可那一幕幕的廝殺之景,還是揮之不去----隨著嶽雲一聲號令,騎兵們舉箭射人,短弩殺馬,見敵滾落一片後,悍然衝鋒。軍馬嘶鳴,長刀在烈日下泛著奪目刺眼的光----兩軍近身相遇!!
嶽雲一馬當前,手持鐵錐槍,銀光如電,更如神鳥伸出雙翼,橫掃之處,血濺長纓,慘叫聲不絕。
待施號令,再次集結為陣,嶽雲得空伸手一抹額上血跡,環顧敵人,眼神銳利凶狠。
金人認出他是嶽雲,有不怕死的膽大的層層蜂擁而來----又像被割了的麥穗一般層層倒地,如此幾番,終不敢近前。
戰至酣,他已連人帶馬血跡斑斑,張口喘息吐納----我隻不知,革甲下,可被劃開了猙獰傷口?刀劍無眼那!上了戰場卻不受傷的人,隻存在於演義神話裏。
想得我心焦,戰報上又沒有說法,我又與他相隔千裏----最抑鬱的,就是自己空得了一副高大體魄,空有了一手百發百中的箭術,說到頭,還是無力在戰場上助他一臂之力。
算算行軍速度日子,韓世忠的騎兵也快趕到與嶽雲會合,這才稍微安下心。
可想著嶽雲在前線廝殺拚命,我又後悔,在臨安時沒有更好好待他----他應該被捧在手心裏寵愛才對。這次回去了,我一定……
“官家----”
想得出神之際,猛然聽得人喚我,我還以為是嶽雲,興奮得跳起來,卻見韓彥直一襲戎裝,在帳營口對我行禮。
“原來是韓卿啊……快進來吧”我強笑道。
韓彥直覷我神色,道,“官家,捷報已傳來,官家該高興才是。”
“嗯,韓卿何出此言?朕難道看上去抑鬱不樂?”
他認真道,恕臣莽撞了,這幾日官家一直心緒不定,臣知官家定是牽掛戰局,如今初戰未敗,官家為何又有焦慮之色?見官家如此,臣心中頗為不寧。
我一愣,良久醒悟過來,點點頭,對他道,韓卿,你所言極是----朕身為君主,不應表現如此,自信鎮定之態,讓將士們看了了,才會安定軍心。
他似是鬆了一口氣,又施禮道,臣妄言,陛下恕罪。
我示意他坐下,對韓彥直的好感更深,笑道,“朕無謂,但朕……忽然想到,若是雲兒在此,定會不屑又不悅地直說,‘官家為何如此失魂落魄?可是膽怯了?’”。
我因為得知他與嶽雲交好,言談間總要有意無意提起嶽雲來。韓彥直也從最初的略略吃驚,變為如今的隻當尋常。他笑道,“雲兄弟性子剛直,卻難得可貴。”
我不疊點頭,轉頭看著戰報,歎一聲遞給韓彥直道,“你自己看看吧。”
韓彥直恭敬接過,看了幾眼,便麵露欣喜欽佩之色。“官家----背嵬軍殺敵過萬----”
我點頭,“朕在想,升雲兒為,正五品正侍大夫。韓卿覺得,是現在頒旨的好,還是等回臨安?”
這回韓彥直卻大吃一驚。我知道,雖然聽上去,嶽雲隻是由正六品升了一級,但宋代重階不重品,這麼一封,嶽雲的官階竟是又跳十級,位列第三了。
不過,實話說,這區區官階算什麼?嶽雲將來,我是一定要封侯封王的!嶽家門楣,天下榮寵----哼!就是要十之八九,都歸於他!
當然,我也不能虧待別人,見韓彥直遲遲不答,我道,若是此回戰事順利,朕也想升你父為郡王---
話音剛落,韓彥直卻立即跪下,道,官家,官家待我父子深厚,恩寵真猶如烈焰一般----
烈焰?
我又醒悟,無力道,“你說的烈焰,也會烤得人生痛啊!”
韓彥直又道,臣妄言了,隻是,臣以為男兒保家衛國乃是天授使命,並非為了封官襲爵。
我哦了聲,可心中還是不想退讓,幹脆道,“那雲兒的升遷一事,就等戰事結束朕再頒旨。”
見我態度堅決,韓彥直終於不再多說,也許,終究有一點害怕違逆了我讓我翻臉不認人或者秋後算賬?
君臣沉默一陣,我又忍不住,肆無忌憚問他道,韓卿,軍中醫官,一般是如何處理外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