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對這事挺有把握的,但為了防止嶽雲突然死心眼犯傻,還是預留了眼線給我盯住大理寺。慶幸的是,我留意了一天,那隻專用傳信的鴿子也沒噗騰著翅膀飛回福寧殿。
趙構很早就開始飼養粉灰鴿,不過在他手裏,無非是玩物。對我來講,則琢磨著如何利用此物栓近和嶽雲的關係,爭取有一日達到傳說中的飛鴿傳情。
我盤算,嶽雲這次回來,自己千萬要做平淡溫和狀,千萬不可有絲毫得意神色,要東扯西拉尤其扯軍情扯大局地和他交心才是正確攻略。所以,在為完顏亮送行前日的傍晚,我就故意,起駕養鴿房,在那等待。
黃昏時,內侍通報了嶽雲歸來。我含笑點點頭,再略整了整自己的淺灰絲袍,摸摸頭上烏紗襆頭,不多時就瞧得在拱門處繞過來,身穿窄袖箭袍的人----遠遠瞧著他都沉了臉。
我一個呼哨,原本盤旋在空中的一群鴿子們,紛紛斂翅降落,皇家鴿子的腿上都係了個小小的鈴鐺,被風一吹,泠泠振響。
我衝嶽雲招手,溫和道,雲兒,過來吧。
說罷抓了一把麥粒,待嶽雲近前,我笑著問:“雲兒要不要也來喂養幾把?”
嶽雲偏過頭,不理不語。我見怪不怪,隻不斷拋撒麥粒,博得鴿子咕咕叫著往這邊那邊群聚搶食。
不一會,幾隻聰明又大膽的鵓鴿,就隻在我腳下徘徊。我伸出食指,更有一隻拍拍翅膀,飛到了我手上,歪頭忽閃忽閃,伸觳啄理頸羽。
我瞧著它那小黑豆似的眼睛極可愛,再偷偷瞧一眼佇立不動的嶽雲,兩相一比較,我齜牙一笑,故意就對著鴿子親密密說道,“親親寶貝,你總算是舍得回來了,叫朕等了你好久,等得心情忐忑上下,生怕你在外麵受了罪呢。”
嶽雲不出意外,迅速漲紅了臉,且咬牙握拳----可見我隻專注對鴿子說話,他怒衝衝地卻噎著了發作不得。
我又道,“寶貝,朕可不是要豢養你當玩物----朕指望你能飛得又高又遠,來日大展身手,隨朕去邊境戰場,與朕飛鴿傳書給將帥們。來,今日先認識認識朕的嶽卿。”
說罷,我托著鴿子,緩緩走到嶽雲身邊,衝他微微笑道,“雲兒?你來摸摸。”
見他不動,我又笑道,“雲兒,你知道戰時也能用到鴿子吧?”
嶽雲後退半步,深吸一口氣,終是點點頭,繼而緩緩橫伸出了胳膊。我含笑抬起手,那鴿子果然機靈地跳上嶽雲左臂。
我趕緊更走近嶽雲,好讓鴿子對著我手心啄食麥粒,眼見嶽雲盯著瞧,鴿子尾羽隨著點頭一翹一翹,幾乎掃著了他的臉。
嶽雲沒拂開鴿子,反倒略伸展臂,有了些微興趣。
我便示意內監將食盒捧近。“雲兒,你也親自喂食試試?它們很有靈性。”
嶽雲捏了捏手指,終於掏了幾顆幹麥子,展手,放到鴿子眼前。這時又有幾隻鴿子撲騰著飛來停在嶽雲臂上,鼓鼓攘攘啄啄點頭覓食----啄得我瞧著都手心發癢,再看嶽雲抿著的唇線,都無意識地略略上揚了。
我心裏愛極,輕聲道,“它們都樂意和雲兒親近呢。雲兒,你要多多喂養,讓它們更熟悉你。”
嶽雲不聲不響地仍鴿子啄食片刻後,終將手臂一揮,鴿子撲棱棱又上了天。嶽雲抬頭目光緊隨----有了這幾隻鴿子領頭,院內的剩餘鴿子也起飛隨之盤亙飛翔,給餘輝瑰麗的天空更添了一道風景。
我嗬嗬笑著,示意內監取來皂豆水淨手。
覺得嶽雲情緒和緩了些,我遞給他帕子擦手,一邊又道,雲兒,你也讀了不少兵書。現在朕考考你,你覺著征戰中,如何能妙用鴿子?”
嶽雲略一思量,爽快道,將鴿群放出盤旋天上,遠遠能見,便是信號。
我笑著點頭,並補充道,雲兒,在仁宗慶曆年間,大宋出師西夏,在行軍途中見路旁有數隻大箱子,將領好奇,打開之後,數百隻鴿子飛了出來----稍後西夏軍便蜂擁包圍了宋軍。這就是著了人家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