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構萬壽節的前一天,秘密出使西夏的張子正承載著家族的希望,千裏迢迢總算趕回了臨安城。
嶽雲要待晚間才能從背嵬軍營回來,我正好覷他不在的空,招張子正入福寧殿麵聖說話。
為了喜慶的緣故,張子正這回穿了一襲大紅織金寬袍,越發襯得麵若桃花----他衝我鄭重叩首,口稱萬歲,口齒洪亮清脆。我眨眨眼,很快示意賜座。
張子正落座下首,幾眼略望去,恍惚就像一枝紅底燙金花的蠟燭端端正正戳在那,蠟蕊中卻包裹了一修長纖美的白玉人形,精精致致,華麗麗而看似無暇。
我索性目不轉睛盯著他瞧,他長得如此白淨高挑,談吐文質彬彬,萬分符合宋代的主流審美。
而小半年不見,此人說話越發讓人聽了舒服而又不顯得刻意諂媚。絕口不提西夏一行艱險如何,隻稱之所以不負聖上所托,完全是因為聖上我親率軍隊於淮水邊和談,氣度大方,勇挫金人鋒芒----令鄰國有心結交我大宋。
說著將禮單恭敬遞上。
我舒舒坦坦接過,粗略一看,除良馬十匹外,還有皮毛與弓箭與一副匣子裏珍藏的寶劍。我當即取出,隻見刃處薄如葉片,鋒利驚人,手指彈敲錚錚如龍吟,脫口讚道,那西夏國鍛造手法真高。
張子正含笑點頭,指著弓又對我道,官家,西夏國產一種牛,體型碩大身覆長毛,牛角碩長而黑白相間,臣留心看,夏人正用其製作弓臂,較柳幹皮弦弓耐用強健不少。
我聽他解說,更在心裏比較了一番宋朝的神臂弓----不過,與北方民族的騎兵征戰中,弓不如弩,我記得從前看過說秦朝的紀錄片《複活的軍團》裏麵怎麼提及與匈奴人的作戰來?那時秦人用一種極強勁的弩----當然人家牧馬之地也廣袤啊。
思及馬,我注目殿外空曠地:司馬監內監們牽著一排馬匹,一對雪白,一對烏黑,一對棗紅,一對青花斑,一對褐黃。這十匹馬竟將五行陰陽都湊齊全了。
----待嶽雲回來瞅一瞅吧。他是愛馬之人。
這時,張子正又道,官家,臣還有一物,是費盡心思所得,如今終於能呈上博官家禦覽,臣甚感欣喜。
我心中好奇,問他是何物。
張子正請求將劍匣歸還。拿上手後,他在匣內搗鼓一陣,便取下了匣子內膽----原來放置著寶劍的匣底還別有一層洞天。
如此鄭重,偷偷藏了什麼東西?
張子正從裏麵掏出一方牛皮紙來,微微一笑,目光自信,熠熠流轉。“官家且過目。”
我仔細打開一看,原來竟是一份圖紙:所繪之物,高若塔樓,以木為床可站不少人,上可投石,下滾圓輪。能成飛橋履溝壑,更能居高臨下猛砸重物----分明就是攻城所用的武器!
張子正道,官家,當年西夏國攻我大宋平夏城,用的正是此物,名喚“對壘。”
我擊掌讚道:“難為你有心。”說罷又帶了些盤問意味,“此圖定然是西夏國軍機秘密,你怎麼弄到手的?”
張子正坦然道,官家,此物乃是夏國西平公任德敬私下所授。依臣在西夏所見所聞,那邊如今表麵太平,私下卻暗潮洶湧,李孝仁尊生母曹氏為皇太後,納罔氏為皇後,此兩家貴戚,正與任德敬處處□□。
我點頭,緩緩補充道,“別說曹氏任氏都是漢人新貴,西夏建國初始,便有黨項八部,野利,往利,沒藏等家族曆經西夏開國百年腥風血雨,也不是乖乖會拱手相讓的貨色。任德敬,身為降將,根基缺乏了些,他從心底渴望有一份助力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