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節氣,熱浪滾滾,沒有陰涼遮擋的地上白晃晃曬得刺眼,這種天氣行軍實在沒有必要,又因要等待西夏動作,我便幹脆下令大軍在興元府稍作休整。

嶽雲每日都要往城外軍營中去例行訓練,往往在黃昏時分才能踏著斜陽拉長的影子回到府衙內,縱然一身汗漬汙漬,神色卻分外飛揚。

此地遠不能和皇宮比,也沒有冰窖。我卻依舊能卯足了心思將小院子收拾得清清爽爽怡人消暑,隻待嶽雲回來鬆乏。

移栽過來的葡萄架,青翠藤蔓纏繞層層,巴掌大的葉子將毒辣陽光遮得嚴嚴實實,再擺上兩張竹塌,用冰涼的井水浸泡過,躺在上麵休眠真是適宜。

我拉著嶽雲的手,帶他來到架下嚐試享受,他站著一氣飲下酸梅湯,舔舔唇角又搖搖頭,說自己身上塵土混著汗泥----我手指靈巧地給他先卸下盔甲,又一指旁邊。

他轉頭就瞧見一大桶清冽晶瑩的井水,又在陽光下略略曬過。水上還晃晃悠悠浮著葫蘆瓢,並皂豆胰子巾帕備得整整齊齊。

我更輕輕略一推他,笑道,“你一進來,朕就關門插了閂,反正打著商議軍情的名頭也合情合理----雲兒,你隻管洗吧。朕給你打下手。”

說著就拉了嶽雲往那邊走,一邊撫摸他掌心的厚繭,一邊殷切道,“雲兒,你不願什麼?朕早把你從頭發稍到腳尖都……咳咳,如今就是朕幫你洗個淋浴而已,等冬天了,咱們還要一並去溫泉湯沐療養呢。你得早早習慣。”

嶽雲隻得一聲不發悶頭站了,垂首解衫。未幾就將上身脫得精赤。

如此輕易如願,我笑得眼睛發亮,忙拿起小幾讓他坐下脫靴脫褲,又將早就備下的木屐遞給他。很快嶽雲就隻脫得剩下貼身灰麻短褲,但也無論如何不再動了,脊梁直挺挺僵著。

如果我太過饑渴明顯,這事肯定下回就難了。所以我飛速權衡一瞬,挽起袖子轉頭就舀起一瓢涼水,又拿過一方絲帕伸到嶽雲麵前,“雲兒先擦臉吧。”

他照做,濕漉漉的水珠掛了滿臉,順著下頜喉結不住滾落在麥褐胸膛上----他知道我何等膜拜他的身體,打量我的眼中流露出等我發情的無奈之色。

荒淫禽獸和溫情關愛要交替來才好。我笑嘻嘻點他額頭,“亂想什麼?朕還能忍住呢,你倒----”

嶽雲不言,隻伸手抹了把臉。我又拿起葫蘆瓢,自他頸脖發根處,緩緩淋下。他肩胛處遇涼一陣抽動,筋骨堅硬,濕漉漉地泛著金色。

我將胰子打在絲巾上,遞一塊給嶽雲。他手打滑地倉促接了,飛快往胳膊胸膛處擦拭,我則站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為他一點點擦拭背部----想起在床上親熱時,我俯壓他後背,往往用嘴唇沿著脊柱一寸寸愛憐抿過吻過,隻恨自己沒能早早護著他。

皂角的清香,混合著水潤涼意縈繞在我鼻端,嘩啦啦水一把一把地澆在他身上,我的手輕巧又溫柔,嶽雲一聲不吭由我擺布,靜待我給他擦了背後,才低低道,“官家,待我自己來。”

我嗯了聲,又問,雲兒,天氣這麼熱,你,你可覺著不適嗎?

嶽雲淺淺一笑,安撫我道,“官家,我能吃能睡能騎馬使槍,真不必每日都問上我好幾回。”

我點點頭,自己又忙活起別的來:將糖霜葡萄擺好,又把吊在井裏的西瓜取出來切成一瓤瓤,以供他消暑。

興元府的夏夜,就這樣極美極舒心。嶽雲赤足單衣地躺在塌上納涼,眯眼微笑一邊聽我說趣事,一邊享用涼風習習,水果甜蜜。

夜裏我們也不回房中,就在葡萄架下點燃艾香,驅蚊入睡,一直待到早晨露水下來前,我才抱起睡得懵懂的嶽雲回房繼續小寐。他在我身邊睡得越來越沉,越來越香甜,甚至翻身將掉在榻上的葡萄壓碾得紫碎綻破,甜汁染上衣衫也渾然不覺-----怎比的過心頭愛情最為甜美滋潤?

如果說硬是有什麼美中不足,那就是嶽雲時常會想念留在杭州城中的家人。

據他說,從前難得不打仗時,闔家都在江州團聚。嶽飛時常端坐在院中,督促他帶著弟弟們月下練武背書,若是所有的孩子們都令他滿意,嶽飛的臉上便會終於流露出寬慰笑容。

我心知此段時光就是嶽飛失去兵權之後,冤獄臨頭前這個家庭短促的最後的幸福,感慨慶幸之餘,更是分外珍惜眼前人,忍不住柔腸萬千地上前輕輕摟著他,一邊讚道,“雲兒真是好男兒,孝順父母,愛護兄弟,牽掛妻兒,真是鐵血柔情兼備。”

嶽雲揉揉耳朵,烏發腦袋擱在我的臂彎裏,終於忍不住悶聲道,“官家無論何事都總要說我好,也太……太離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