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地蜢蠻人隻顧追殺萇狸等人,即便遇到阻隔,也僅僅擊潰對方肅清道路了事,所以劉正、兔妖、喇嘛、夏老大和彩虹兄弟等人並沒有什麼傷亡。
可在遇到五千屍俑之後,終於激發了地蜢嗜血好戰的本性,似乎都忘記了自己究竟所為何來,與屍俑瘋狂的糾纏在一起,一場血腥慘烈的鏖戰之下,太古蠻荒的血脈發揮得淋漓盡致,地蜢也終於占到了絕對優勢。直到此刻秦錐才恍然有些明白,對於老兔妖等人來說,地蜢不是不殺,而是不屑,木訥的不屑!
屍俑散了,敗了……
秦錐的神眼裏又是焦急又是稀奇,不明白屍俑為什麼突然不打仗,改行做起了殯葬工。
從屍俑的陣型散開之後,前前後後不過幾分鍾的功夫,又被對方絞殺了數百人,僅僅才把三十幾個地蜢扔進了火鼎,無論怎麼算,它們都賠到了家。
十九的心思機敏,全然不是醜漢子秦錐可比的,可心還是高高的懸了起來,已經開始調動真元,試圖鬆動黑鱗皮的封印。
現在戰場中的情勢已經一目了然,屍俑無心戀戰,一個接一個的被地蜢放倒,身體抽搐幾下之後就再也爬不起來了,即便十九明知道屍俑的古怪行為必有深意,但是他們麵前的不是什麼精銳、什麼勁旅,而是根本不應在人間現身、曾經惹下過神罰的地蜢蠻人!在占盡優勢的地蜢麵前,又怎麼可能靠著一兩個法術搬回劣勢。如果真是這麼簡單的話,蠻人也根本衝不到這秦嶺深處。
越來越多的屍俑被地蜢殺死,恐怕用不了多少功夫,屍俑就會被屠戮殆盡,地蜢的目光已經從血腥的快樂回歸木訥和平淡。
屍俑倒斃的速度越來越快,現在就連紅壺都坐不住了,仰起腦袋望著小五還有些嬰兒胖的下巴磕:“屍俑到底搞什麼?這樣下去不成……”
小五的臉色很不好看,聲音也有些單薄,仿佛正在說著一件傷心事:“這裏的一共七百七十七座尊喪鼎,和應著人間七百七十七中生不如死的苦楚,所以我喚出的屍俑,必定是三個七的倍數。”
眼看著屍俑越來越少紅壺急得直磨嘴皮子,更沒心思去和小五數一數人間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苦楚:“小姑奶奶,您就別引經據典了,直接說怎麼回事吧,要是屍俑不靠譜,您老就把他們的鱗片揭下來,咱接著逃命去!”
從最初的將近五千之眾,到現在屍俑隻剩下一千多一些。地蜢還剩下兩千多人。本來就相差了幾分的戰力、兩倍於己的數量、再加上屍俑還在忙活著三五成群的抓人根本無心戰事……
小五的目光愈發黯淡了,不理會紅壺的催促:“屍俑真正的戰力,要應和到這喪鼎的七七七之數的時候,才會最終發揮出來!不過要有活人祭鼎才可以,現在屍俑就是在抓活人祭鼎,等到還剩七七七名屍俑的時候……”說著,囡囡的臉色陡然一凜,一字一頓的從細細的小牙齒間迸出了四個字:“天!哭!地!號!”
紅壺張著嘴巴有些發愣,片刻之後才試探著問道:“真的?”隨即不等囡囡回答,自己先搖晃起了大腦袋:“小孩子滿嘴胡說!若真如此,你剛才還用喚出五千屍俑?最多兩千就足夠了,七百七十七等著打仗,剩下的抓人!”
小五的眼圈突然紅了:“你不懂喪家的法門,喪鼎其實占住了龍脈陰眼的七百七十七處惡穴,惡穴中的煞氣不能見天,否則必會引來人間某處一場大捷!每次以活人祭鼎之後,總會有片刻讓惡穴中的煞氣進入喪鼎、重見天日!”
紅壺徹底糊塗了,愕然問道:“什麼…意思?”
“說到底,這七百七十七個屍俑喪力激增,就是用人間某處生靈塗炭、血流漂杵換來的!我先前喚醒五千屍俑,就是不想走到活人祭鼎這一步。”說著,小五伸手揉了揉眼睛。
紅壺現在徹底明白了,不僅沒有像囡囡那樣唉聲歎氣,反而笑了起來:“小娃娃心思太軟,為了活親人,引出一場浩劫又算什麼……”
小五終於掉下了眼淚,搖著頭哽咽道:“你還是不懂,萇狸、錐子、溫樂陽,為讓她們不死,就算再祭奠一千遍喪鼎我也會做,可做了,和不哭不難過,根本就是兩回事……”說著,囡囡一把從自己懷裏抓出了紅壺,用力搖晃著,終於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都是你這蛤蟆不好!”小五年紀雖小,但是也學足了萇狸的不講理勁。
紅壺在小五的手中晃著,瞅著不遠處的喪鼎,片刻距離自己近了、片刻後又遠了,駭然裂開嘴巴,拚盡了全力的掙紮著:“你你你…小心些!活人祭奠喪鼎就能引來人間劫難,你要不小心把我這個亙古巨惡祭了鼎,天還不得塌了……”
囡囡畢竟是娃娃心性,聽見紅壺魂飛魄散的怪叫,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而就在此刻,陰鼎之中燒出的嚎啕大哭戛然而止,隨即秦錐、十九等人的身上一沉,一直包裹在他們身邊的陰森屍氣猛地變得沉重了起來!這種感覺就好像正在秋湖中鳧水暢遊,可突然一下子湖水結成了堅冰。
那些正在奮力擊殺屍俑的地蜢也在突如其來的壓力下,不約而同的凝滯一瞬。
現在還‘活著’的屍俑,剛好還是七百七十七個!
旋即,哭聲又起!可這次的痛哭,再不是陰焰燒出的異響,而是貨真價實的出自那些自荒原現身起,便始終不曾發出過一絲聲音的地蜢口中。
紅壺赫然而驚,也顧不得掙紮,緊緊扒住囡囡的手指,目瞪口呆的望著眼看就要大獲全勝、卻突然失聲痛哭的蠻人地蜢,喃喃的念叨著:“怎麼他們…哭了?”
小五雖然還小,但也是女人,早就把自己惹出屍俑、祭奠陰鼎的罪過狠狠的扣到了蠻人地蜢頭上,恨恨的冷笑道:“七苦之數已成,幽冥顯在心裏,哭的當然是他們!”
不止紅壺納悶,就連地蜢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自己會痛哭流涕,可無論是自己的大哭,還是突然沉重起來的陰氣,都無法抹拭掉擊殺強敵的本能,隻不過刹那的恍惚之後,他們不管自己喉嚨裏湧出的嚎啕、不管眼窩中噴出的淚水,再度把全副的精神放在屍俑身上,隻剩幾百頭喪物了,蠻人卻還有兩千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