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人如其名,一張刀條子臉上細細密密的長滿了米粒大小的黑斑,乍看上去好像有一群腳踩墨汁的老鼠剛剛從他臉上跑過去似的。
在麻子身旁,站著一個五六歲大小的男孩,小眼獅鼻冬瓜臉,身體說瘦弱,但是皮膚粗糙之極,完全沒有一點孩童的水靈,神情也木訥的很,不過眼神深處隱藏的那一份對陌生人的恐懼,反倒讓他顯出了幾分生氣。
咋見之下,溫樂陽覺得這個娃娃好像有些眼熟,卻有想不起再哪裏見過。
小蚩毛糾自從進了屋子開始,根本就沒看麻子一眼,目光始終停留在男童身上,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著他。
麻子等三個人都坐定,直接開口問:“你們來求什麼?”他的語氣生硬,沒有一絲客套可言。
蚩毛糾這才把眼神從男童身上挪開:“我想求一道厲害的蠱法,報仇。”說著,把手裏裝滿了金條的包囊往地上一放,發出了嘩琅一聲,有些厚重卻說不出的好聽。
麻子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說來聽聽吧!”
小蚩毛糾嗬嗬一笑,露出了滿口焦黃的牙齒:“仇人是一對夫婦,已經結婚十年卻始終沒有子嗣,我要那個女人懷上身孕,先讓他們夫婦驚喜萬分。”
麻子的眼神裏流露出了一絲鄙夷,應該是在不屑,這個事按理說歸老中醫管。
蚩毛糾繼續向下說:“然後讓這個女人身患重病,讓他們覺得很危險,可有又希望能同時保住大人孩子的那種病!那女人最盼著能有一兒半女,一定會強撐下去,搏一搏運氣!我要他們在十個月間,每天裏提心吊膽,患得患失!”
麻子這才來了些精神,臉上也真正露出了幾許笑意:“後麵呢?”
小蚩毛糾試探著問:“孩子在肚子裏的時候,一定要可愛的,每當女人病痛,他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娘親,所以女人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肚子卻一天天的鼓脹起來。要是能讓女人時長做些噩夢,就更好了。”
麻子想也不想,大包大攬的點頭:“沒問題,還有麼?”
溫樂陽卻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麻子身邊的那個男童緊緊的皺起了眉頭,正隨著小蚩毛糾的話賣力的思考著。
蚩毛糾顯出了一副驚喜的樣子,尖聲的笑道:“真的能做到麼?”
麻子不耐煩的揮揮手:“巫蠱的滋味之處,你才懂得多少,說便是了!”
小蚩毛糾嘶啞著歡呼了一聲,像極了一個即將大仇得報、滿心怨毒的狠婦:“我要胎兒在臨盆前十天開始,每天都啃噬女人的肚腸,女人當然不能死,她眼看著生產在即,即便疼不欲生,也要拚命堅持!”
稽非老道連眼球上都長出雞皮疙瘩了,斜忒著蚩毛糾喃喃的說了句:“那時胎兒還沒長牙呢吧……”
男童這時已經徹底沉浸在思考中,蹲在地上,用手指在石板上不停的劃拉著什麼,眉毛都快擰到一起去了。
麻子沒理會老道的感慨,張開嘴巴發出一陣無聲的大笑:“好好好,繼續說!”
“胎兒生出來的時候,又黑又壯,健康活潑,可是……”蚩毛糾突然壓低了聲音,眼神裏壓抑不住的狂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我要那個鬼胎的臉,長的和現在我一模一樣,從娘胎裏出來的時候,要笑,還要攥著那個女人的腸子!”
說著,蚩毛糾抬起手,在空氣中用力一拉:“最後,胎兒還要對著她爹說一句:靜兒找你報仇來了!跟著就那麼使勁一拽,女人慘叫一聲,嗚呼哀哉!”
溫樂陽聽得渾身發冷,麻子卻眉飛色舞,拍著手大笑道:“看不出來,你這女子長了副豺狼的肝腸……”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個孩子卻表情篤定的用力搖頭,低聲念叨了句:“鬼哭狼嚎都行,可說話卻不成。”
話音剛落,麻子突然飛起一腳,狠狠的踹在了男童的肚子上:“滾!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所有人都沒想到麻子突施辣手,男童慘叫了半聲重重的向著門外摔去,小蚩毛糾的眼中爆現凶光,身子一晃追了出去,在院子裏用獨臂攬住了嘴角沁血娃娃。
在隔壁侍弄毒物的瞎子也聞聲躍到了院子裏,臉上蘊著三分怒色:“麻子,這孩子就算再不乖巧,你也不用成天這麼打罵!”說著,伸手想從蚩毛糾懷裏接過娃娃。
蚩毛糾卻用死魚似的眼神翻了他一眼,反而把男童摟得更緊了些。
但是男童似乎和瞎子的關係不錯,奮力的掙紮了兩下,從蚩毛糾懷裏跳出來,躲到了瞎子身後,小小的身軀都在簌簌的發著抖。
麻子低低的冷哼了半聲:“我的家事,你少管!”說完,似乎不願在外人麵前和瞎子起衝突,轉頭望向了小蚩毛糾:“你的買賣我做了,金子留下,三天後再來。”
小蚩毛糾根本不理麻子,而是躬身看著男童,語氣裏也帶了幾分和藹:“最後那一句話,真的說不了麼?”
男童的嘴唇動了動,偷偷看了一眼麻子之後,立刻繃直了身體,低頭望著地麵,一個字也不敢說。
瞎子歎了口氣,伸手摸摸男童的頭,會自己的屋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