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握拳頭,心裏拚命給自己打氣。在這之前,他隻是個被淘汰下來的長跑運動員,他是從網上獲得這個消息的,為了那一筆錢,他以賭博的心態參與了這次玩兒命的勾當。
終於,天橋出現在了眼前。
每個人都知道,高處目標大,不但徒增了上樓梯和下樓梯兩段路,而且更便於警員在下樓梯時進行圍追堵截。緊追不舍的寧晨放下了心,因為在街上跑,有機會鑽進四周的巷子裏逃脫,如果在天橋上麵,目標可就無路可逃了。
奔跑著的男人緊緊抱住皮包,每跑出一步仿佛就將心弦拉開一寸,漸漸地,他的心弦已經滿弓了。他想用力呼吸來驅散恐懼,然而莫名的慌張卻硬生生梗在喉嚨,導致一口悶氣凝在胸口,他的臉霎時憋紅了,空出來的一隻手在喉嚨處若有似無地抓扯,好像這樣就能掏出那口濁氣似的。
寧晨用無線電對講機通知其他警員橫穿馬路去堵截天橋的兩個出口,自己則緊緊跟隨那男人登上天橋。本以為這次抓捕即將結束,令警方料想不到的是,位於天橋附近一棟商務樓頂部的一麵碩大廣告招牌後麵,正潛伏著一名神秘槍手。
槍手等在樓頂很久了,他端出加裝滅音器的M40A1狙擊步槍,裝上瞄準鏡,把槍托貼在肩頭,調整眼睛和目鏡的距離,為的是避免子彈擊發的後座力使目鏡撞向眼眶。他拿出一個雷射測距儀,測量目標即將中彈的地方,然後把距離乘以係數調整彈道修正鈕。
槍手有條不紊地做著準備,仿佛是在進行一種遊戲,一切準備就緒,槍口悄悄從廣告牌底下的縫隙裏像毒蛇一樣探出去,天橋上行人的身影便在瞄準鏡裏逐漸清晰地浮現出來。很快,目標出現在天橋上,目鏡裏麵的奪命十字線,隨著奔跑男人的腳步而緩慢移動,等待著他走近預定的地點。
今天的風宛如透明的果凍般凝結在沉甸甸的空氣裏,這是絕佳的殺人天氣,不需要過多計算風力影響彈道的係數,隻需校正地心引力所引發的彈道弧線就能準確擊中目標。槍手麵無表情,目不轉睛,將目鏡的十字挪向男人的心髒,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似乎非常享受殺人這一過程。
顧陽熙沒了年輕時的體魄,他被寧晨和其他警員落下了很長一段距離,寧晨登上天橋,顧陽熙才剛剛從街角轉過來,他氣喘籲籲警覺地環顧四周,突然發現高高在上的廣告牌出現了亮晃晃的反光,他來不及上天橋,隻好對著天橋上麵的人聲嘶力竭地大聲喊:
“快……快蹲下!!!”
寧晨聽見顧陽熙的喊聲,心驚的同時立即拔出手槍,前麵奔跑的男人似乎也嗅出了危險的味道,他轉過頭,稍一遲疑,肩頭上立刻激起一片血霧,身體也被一股力道重重地朝後推去,沒有聽見槍聲,但他的身體明顯中彈了!
槍手扣下扳機,子彈奔出槍管,朝目標的心髒直奔而去。不料奔跑的男人聽見橋下的呼喊聲猛地一回頭,這一動作暫時救了他,一顆子彈隻打中了他的肩頭。男人不隻是疼痛更因為膽戰心驚而雙手護在胸前,灰色的運動服上鮮血點點。槍手立即把槍口往下一挪,再射出第二槍,然後看也沒看便立即熟練並迅速地拆卸手中的狙擊槍,將之放進一隻金屬盒子裏。
“分出一撥人去樓上抓槍手!”顧陽熙拉開嗓子命令堵截在天橋口的警員,然後自己也跑上天橋,他的體力已近極限,上樓梯的動作顯得異常吃力。
就在這時,顧陽熙覺得身後有個人撞了自己一下,他轉頭一看,是個戴頭盔穿旱冰鞋的年輕男人。雖說腳下是單排旱冰鞋,但男人踩踏樓梯的動作輕鬆自如,然而他觸碰顧陽熙的肩膀這一動作,並不像不小心的行為,而更像是一種有意為之的挑釁。
顧陽熙沒心情也分不出精力去注意一個溜旱冰的人,他隻看見了那人半張模糊的臉,因為男人的頭上不但有頭盔,臉上還戴著大墨鏡,鏡片像鏡子一樣反射出了顧陽熙那蒼老疲憊並且滿是汗水的臉。48歲的顧陽熙,真的不再年輕了。
天橋上的行人一陣驚呼,接著是倒地男人的連連慘叫,顧陽熙手扶欄杆終於爬上天橋,看見寧晨正拚命拖著滿身鮮血的男人尋找掩護。
第二顆子彈原本應該會擊中男人的頭顱,但是男人在受傷驚慌之際,身體往後躺倒下去,小腿順勢往上挺立,這顆子彈就直直鑽進小腿脛骨。
受到驚嚇的行人像無頭蒼蠅般四處狂竄,奔跑的人踩在摔倒的人身上,被絆倒後成了另一個被踩踏者。有一位路人揚起被利器劃傷的手臂,拚命嘶喊著找尋自己的錢包,這明顯是一樁趁亂搶劫案,同時在不遠處,又有兩個行人因為不小心碰撞而大打出手。這一切鬧劇,全都在看似平靜的天橋上麵上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