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一天你會後悔說出這個字的(1 / 3)

【1】

人人都說藝術學校不是一群有錢人在胡鬧,就是一群想變得有錢的人在瞎鬧。

容歆正好屬於第二種,折騰了一周終於把徐之才的畫趕了出來。

“說好了,我要見阮淮崢。”容歆遮著手裏的畫,毫不退讓地看著徐之才。

徐之才因為身世顯赫,在國美很有名氣,剛開學的時候見班裏有容歆這樣的美女,本想追求一下,沒想到時間久了,沒成情侶,反而成了朋友。

徐之才半摟著容歆,笑著說道:“這不是必須的嗎?我就想知道我這哥們兒到底是怎麼入了你容大美人的法眼,他這前腳剛回國,你的消息就這麼靈通。”

容歆解開圍裙扔給他,給了他一個“她容歆是誰”的眼神。她這麼努力考上國美,不就是為了離他近一點兒嗎?所以,關於他的任何消息,容歆都一清二楚。

“晚上見,不然我還有辦法讓你的油畫課掛掉。”

班內存在感極低的穆青青坐在畫室的角落裏看著容歆的背影,不由得心生羨慕,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有她這樣的自信和驕傲?

晚上,包間內。

容歆一身黑色貼身連衣裙配著精致的妝容,有一種性感的感覺。她進來掃了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的穆青青。

她坐過去,托著下巴,擺了個精心設計的笑容:“小白兔,你來幹嗎?不在家吃草,改吃葷了?”

穆青青被調笑得臉紅了,磕磕絆絆地解釋來意:“我……我沒來過,就想來見見世麵……徐少說正好帶我來去去土味兒。”

容歆見她一臉拘謹,摸了摸她的頭:“行了,那麼緊張幹嗎?”也不知道這小白兔是怎麼和徐之才那花花公子走到一起的,居然真的帶她來這種場合。

“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辦。”

“漂漂亮亮地坐著,記得微笑。”容歆看了看四周,說道,“你正前方那個穿白襯衫的帥哥是我們學校雕塑係的,家裏不錯,就是正牌女友很難搞。一身愛馬仕的那個男生有特殊癖好。這兩個人問你要號碼,你就拒絕。”說完,她看了穆青青一眼,“哦,你要是有那方麵的愛好,也可以。”

穆青青的臉更紅了:“歆姐,你連這些都……”

“你當我的胃口有那麼好啊。”

徐之才穿著銀色T恤,脖子上還掛著一根粗金鏈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一樣。他走過來拍了一下容歆的肩膀,在她耳邊說道:“目標在最裏麵的包間。”

容歆將手裏的酒塞到他手裏,大方地笑道:“謝啦。”

容歆站起身來,看了眼身旁的穆青青,又俯下身:“小白兔最右邊那個帥哥好像對你很有興趣,一直在偷看你呢。”

容歆不是第一次來這種派對,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穆青青這樣的女孩,不過,穆青青總能讓她看到自己身上最缺的那種東西,不免心生偏袒。這種獵豔的場所,大家的目標都很明確,而她的目標隻有一個,讓阮淮崢做她的模特。

可能她心中對阮淮崢的感覺太好,好到已經開始神化他了,導致她現在站在樓梯上不知所措,隻能目不轉睛地看著腳上的高跟鞋,想著一會兒怎麼能摔得自然又好看。

就在此時,門內忽然傳來聲響,容歆深呼一口氣,在他們開門的那瞬間,摔倒在第一個出來的人身上。

非常準確,正是阮淮崢,這人身上有她非常熟悉的墨水味。

容歆借助他的臂膀勉強站直,擺出練習已久的笑容。

“謝謝,這雙鞋可能不合適。”說著,她還低頭看了眼已經“陣亡”的鞋,表情可憐又無辜。

那人將她扶正後,立刻鬆開手,站在一旁,界線劃得一清二楚。

徐之才在身後看到這一幕,立馬上前打圓場:“容容啊,怎麼摔了啊?”

容歆笑了笑:“可能鞋子不合腳,還好這位先生及時出現,才避免了更大的傷害。”

“這是阮淮崢。容歆,你看阿崢救了你一次,你可得好好感謝人家。”

容歆多聰明的人,立馬接話:“這可不!我叫容歆,第一次見麵就多虧了您,一會兒一起吃夜宵吧。”

阮淮崢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頭,沒接話。

“阿崢不愛說話,哈哈哈!”

氣氛變得尷尬起來,今晚的搭訕注定要以失敗告終。

“嗯,真的謝謝阮先生了。”

容歆強撐著笑容,在情況變得更尷尬之前,找了個借口離開,剛走兩步就聽到身後的聲音。

“阿崢,你剛剛會不會太不給女孩子麵子了?”

阮淮崢冷聲道:“愛慕虛榮都寫在臉上。”

徐之才笑出聲來:“沒想到你這麼火眼金睛,愛慕虛榮怎麼了?長那麼好看,玩玩也沒事。”

“髒。”

這個淡漠的字刺痛了容歆的心,腳上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她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裏動彈不得。

她聽過很多難聽的話,可一個字就將她擊倒的隻有他。

嗬,髒是吧?

有一天你會後悔說出這個字的。

【2】

容歆拖著腫得老高的腳走了幾步,實在疼得厲害,索性倚在走廊的牆上。剛剛強撐著的精神一下子萎靡,她揉了揉眼睛,黑色的睫毛膏染在手指上,她扯著嘴角無聲地笑了。

忽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容歆?”

聞聲,她抬起頭來。

她長年遊走在各種派對中,自然清楚來人的來曆,阮淮崢的好兄弟——仗著家族寵愛,每天捧著高昂的相機拍著垃圾照片的沈蕭。

容歆沒心情和他周旋,避開視線交集,準備側身走過去。

沒想到沈蕭卻唐突地拉住她的手,接收到她不善的目光,才訕訕地將手放開。

“我是沈蕭,那個……我很喜歡你拍的照片,第一次見到你本人,有點兒激動……”

容歆眼神木然地看著他,她在雜誌上登的照片向來都是用化名,更沒有暴露過自己的照片,他何來一眼就認出她?

她擠出禮貌的微笑:“謝謝你喜歡。”

“那……那你願不願意做我的模特?我也是個攝影師……”沈蕭有些激動,說話斷斷續續的,目光真誠地看著容歆,想用自己的誠意打動她。

嗬,還真有意思,她找阮淮崢做模特,而沈蕭卻來找她做模特。

“不好意思。”容歆笑著打斷他的話,指了指自己的腳,“心有餘而力不足。”

沈蕭這才注意到她腳上的傷,熱情地說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還有朋友在,謝謝。”

容歆拒絕得太快,讓沈蕭有些發愣,他似乎很少在女孩子麵前碰壁。

他笑了笑,看著容歆的背影,覺得這女孩真的很特別,忍不住大喊道:“容歆,我一定會讓你做我的模特的!”

容歆沒有回頭去看那個任性的少爺,扯著嘴角嘲諷地笑了一下:“真是命好。”

半年前和他哥沈辰明分得很不愉快,他哥和阮淮崢勉強算得上是一種人,不過把驕傲和自負表現得太明顯,以為自己是她的救世主。目前,她可沒有把他們沈家男人都交往一遍的想法。

回到包間,穆青青已經喝得滿臉通紅,手裏還拿著酒瓶,眼神迷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見容歆來,立馬將手裏的酒塞給她。

“歆姐,她們都看不起我,說我是農村來的,說我土,還說我窮,說我這樣的人還來學畫畫,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容歆看了眼四周,見沒人在關注她們,便放鬆了笑得發酸的臉,將酒瓶放到一邊,拿了片西瓜堵住她的嘴。

“難道學畫畫的人腦袋上都刻了三個字——我有錢?行了,自己收拾好站起來,我腳崴了,沒力氣扶你。”

“不是……歆姐,我就是感慨,你真好,學校裏隻有你會和我說話。”

兩人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徐之才和阮淮崢。

那人站在風口處,黑色的襯衫被吹得到處亂竄,與生俱來的傲慢一覽無遺。

“我送你們回學校吧。”徐之才說著,半摟了一下容歆,“今晚的事別太放在心上,阿崢就這樣不近女色。”

深夜的寒風將她的鼻尖吹得通紅,眼睛澀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流下淚來。

她重重地咬了一下下嘴唇,讓痛意把那抹酸澀逼回去,擠出笑容,掃了話題的主角一眼,半晌才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是會計較的人嗎?”

阮淮崢一直看著遠處,目光從來沒有停留在她這裏。

她還真是被徹底無視了。

天已經黑得透徹,但這座城市依舊燈火通明。

她們坐在車上,穆青青倒在容歆身上,依舊滔滔不絕地說著:“為什麼我那麼窮?歆姐,你說我怎麼才能變成你這樣?”

變成我這樣有什麼好的?我還羨慕你呢。

容歆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滿腦子都是那個“髒”字。

果然,在這個世界,階級就是天然的屏障,無論你多麼努力,那群金字塔尖上的人照樣看不起你。

【3】

容歆在家自暴自棄大睡了三天三夜,再次重見天日,是被徐之才的奪命連環電話叫醒的,說要去烏鎮采風。

她到的時候,兩輛車幾乎已經坐滿,她在同學間的名聲向來不好,索性坐在了最前麵。

穆青青興奮地坐到她旁邊:“歆姐,我還是第一次去烏鎮,好不好玩啊?”

“不好玩。”

三個字打斷了穆青青接下來的話,她噘著嘴,看著容歆戴著耳機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全身散發著“不要打擾”的氣息,不免有些氣悶。

容歆抱著相機包和畫板下車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遠處的夕陽依依不舍地留下一抹紅色,不願離去。整個烏鎮在它的映照下,有了別樣的景色。

容歆拎著包準備走進客棧,她生在古鎮,這類景象不知看過多少次。穆青青從後麵上來拽了拽她的胳膊,讓她朝十點鍾的方向看過去。

徐之才從車上下來,打扮依舊很顯眼,明黃色的大襯衫晃晃蕩蕩,還戴著黑色的口罩,獨留一雙眼睛暴露在外。緊隨其後下車的霍琴看了她們一眼,立馬牽住他的手,又往這邊看了一眼,像極了在炫耀糖果的孩子。

容歆笑了笑,覺得沒趣,繼續往前走,穆青青還在好奇中。

“歆姐,快看那人是誰啊,怎麼沒見過?”

容歆側過頭看過去,視線正好和那人的視線相接,來人正是那天信誓旦旦說要她做模特的沈蕭。

他見到容歆,立馬笑開了,快步上前來:“好巧啊,你也來采風啊。”

容歆笑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後的徐之才一眼。既然他是徐之才的朋友,應該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何必還裝作一副很有興趣的模樣?

“我也是這個班的,一起來不是很正常嗎?”

沈蕭沒想到她這麼直接,愣了一下,熱情卻絲毫沒有減少:“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他將一束紫色的蝴蝶蘭塞到她手裏,“今早在路旁看到沾滿露水的蝴蝶蘭,覺得很適合你。”

說完,他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看向她的目光單純而真摯。他穿著簡單的衛衣和牛仔褲,和他們這群學生絲毫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