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忍不住興奮地朝他點了點頭,又從桌上拿了紙巾遞給他擦汗。
他們很棒!
雖然這是我人生中看的第一次樂隊表演,但是……我覺得很棒!
薑殊接過我遞過去的紙巾,胡亂在臉上、脖子上抹了一把,才在我身旁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旁邊有幾個女生推推搡搡地走了過來,讓他幫忙簽名,他二話不說便抓過紙和筆寫了起來。
有了成功案例,原本還在旁邊觀望的另外幾個女生也迅速衝了過來。
薑殊微笑著,一個一個給她們簽了名,等到大家都離開,才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
我擔憂地看著他,不過短短的時間,他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嘴唇便驟然失去了血色,透出一股病態來。
我頓時擔心了起來,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你今天又是偷跑出來的嗎?”
薑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重新伏在了桌麵上,輕笑著看向我:“沒事沒事!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從醫院裏走出來的,今天是我的自由日,也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薑殊說著,嘿嘿笑了起來。
正好這個時候,猴子他們也已經收拾好舞台上的器具了。
周知不知道從哪裏端了一杯水過來,放到了薑殊的麵前,低頭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有點兒擔憂地問道:“怎麼樣?”
薑殊自然而然地伸手接過,一飲而盡。
“沒事。”他輕笑著擺了擺手,將杯子輕輕放到了一旁,笑道,“我就是好久沒有這麼興奮了,有點兒累!”
大家這才鬆了口氣,紛紛坐下來聊了起來,當然,更多的還是猴子和胖子一臉興奮地問我的感覺。
雖然我已經一再表示他們的表演很棒了,他們卻還是忍不住問我:“我的吉他彈得帥不帥?”
“我們的音樂棒不棒?”
“歌詞有沒有感動到你?”
……
我微笑著一一回答,雖然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但是他們對音樂的熱愛好像也感染了我,因為秦衣的請求而產生的糾結情緒在這一刻也都被拋到了腦後。
夜已經很深了,我無意中將目光轉向薑殊,他正微微低垂著眼簾,靠在沙發上休息。這一刻我仿佛產生了錯覺,他就像是一隻飛得疲倦的候鳥,收起翅膀棲息在我身旁,溫柔得令人心碎。
04
表演結束以後,薑殊和猴子他們一起把我送到了小區門口才轉身騎車離開。
今天是薑殊回家住的日子,也是他的自由日,今晚他不需要回醫院,這群男生們難得聚在一起,所以準備再去吃夜宵。原本他們是想讓我也一起去的,但是如果我太晚回去,爸爸肯定會擔心,所以表演結束後,我隻是跟他們在咖啡廳裏坐了坐就回來了。
“拜拜,安朵,謝謝你來看我們的表演!”薑殊說。
“拜拜!”
“我們今天很開心!”這是來自猴子的呐喊。
“我也是。”我輕聲回應道。
“下次有時間再來看我們表演。”就連我覺得冷淡的鼓手周知也微笑著對我說。
“嗯。”我輕輕點頭,心中卻已經因為他們的態度綻放開了一朵朵五顏六色的花。
“拜拜!”他們再次朝我揮手道。
“拜拜。”我輕笑回應,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道路拐角,才轉身往家裏走去。
是不是所有熱愛音樂的人都像他們這麼熱情和快樂?
我忍不住想,情不自禁地跟著在腦子裏回響了一晚上的旋律輕輕哼唱了起來。不是我誇張,我真的覺得,薑殊他們的歌比大多數流行音樂都要好聽……
“你一直跟他們在一起?”
我剛走了幾步,身邊突然傳來一個清冷的男聲。
我嚇得一個趔趄,差點兒尖叫起來。
一旁的路燈照亮了穆夏的臉,我驚魂未定地看著他,心有餘悸地問道:“穆……穆夏,你怎麼會在這裏?”
是特意在這裏等我的嗎?
穆夏卻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仍舊看著薑殊他們離開的方向,執著地問我:“你剛才一直和他們在一起?”
眼前的穆夏看上去很陌生,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嚴肅的表情。想到下午離開學校時的畫麵,我的心中不免有些惴惴,隻能小聲地回答:“是……是的。”
聽到我的回答,穆夏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了。他看著我,語氣是少有的嚴厲:“那幾個男生一看就是不學無術的樣子,你以後離他們遠點兒!”
我知道穆夏是在關心我,但是聽到他這麼不分青紅皂紅地直接將他們劃分到了“不學無術”的行列,我還是有點兒不開心,下意識地辯解道:“不……不是,薑殊他們並不是像你以為的那樣的,雖然他們乍看上去很另類,但是……他們很了不起的……”
我正想把他們在鄰市音樂學院上學的事情告訴穆夏,他卻不耐煩地打斷了我:“別傻了!你是怎麼認識他們的?你了解他們嗎?你知道他們對你說的哪句話是真的嗎?你就敢說他們很了不起……也許他們雖然表麵上對你好,但心裏卻在打著其他的壞主意呢!哼,那種人!”
穆夏連珠炮似的說著,此刻的他看上去和平常非常不同,就像是一隻紅了眼睛的刺蝟,把所有人都當成了自己的敵人。
我不知道為什麼穆夏會對薑殊抱有這麼大的敵意,但是我知道薑殊不是這樣的人。
哪怕是我喜歡的穆夏,我也不能忍受他這樣毫無根據地詆毀我的朋友。
我忍不住反駁道:“我不能保證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但是我有眼睛,會看。我可以肯定,至少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而且我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被他們打主意的。相反,到目前為止,一直都是薑殊在幫助我……”
那麼好的薑殊,怎麼可能是穆夏說的“那種人”。
然而,聽到我的解釋,穆夏卻不僅沒有平靜下來,相反,他看上去更加生氣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露出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對我說道:“你在為他解釋?”
“我……”
“安朵,你知道嗎?我一直希望可以看到你像現在這樣充滿了生機的模樣,但是……不管我怎麼做,你好像都無法真正放鬆下來。現在你做到了,卻是因為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我覺得完全不值得的人。”
穆夏的語氣說不出的頹廢,他的臉色在路燈的照射下顯得越發黯然,他抿了抿嘴,眼中帶著一種少有的倔強。
我忍不住心中一酸,下意識地想要安慰他:“我……”
然而,心中卻不知道到底應該說什麼。
告訴他,我無法在他麵前真正放鬆,是因為喜歡他嗎?
可是……想到秦衣白天對我說的話,我隻覺得心亂如麻,現在再看到穆夏,想到告白的事情,對我來說根本就是一種煎熬。
又或者告訴他,我會為薑殊辯解,是因為薑殊真的不是那樣的人嗎?那樣肯定隻會讓他更加生氣吧!
這樣想著,我便幹脆沉默了下來。
穆夏看著我,好半晌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歎了口氣說道:“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但是,小朵,我這麼做也是因為擔心你,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但是……聽我的話,離那個薑殊遠點兒,以後你就知道我是為你好了。”
“我知道。”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穆夏是為我好,但是為什麼他就是不相信薑殊對我並沒有惡意呢?
但是,我沒有再反駁,隻希望以後他們能有機會了解彼此,解開這其中的誤會。
最後,穆夏一直將我送到了我家樓下才轉身往自己家走去。
沒過多久外婆就出院了。
老年人的毛病其實就是這樣,時不時就會有點兒小病小痛的,發作起來的時候特別可怕,嚇得人一驚一乍的,但是通常去醫院住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
當天,爸爸便開車把外婆送回了老家。
雖然爸爸開口挽留過外婆,想讓外婆去家裏養老,但是外婆始終沒有答應。我知道外婆在顧慮什麼,畢竟媽媽已經去世了,現在這裏是爸爸和薛姨的家。
但是對爸爸,外婆卻是這麼說的:“我在鄉下住習慣了,受不了你們城裏人每天都悶在房子裏,想要出去串個門都不認識鄰居……再說了,我要是在這裏住下了,年年怎麼辦啊?這次我住院,拜托鄰居照顧年年一段時間,我都覺得很不安心呢!”
外婆出院的那天,我要上學,所以沒有跟著爸爸一起去送外婆,不過因為那天的表演,我和薑殊的關係倒是更近了一層,所以即使外婆出院了,我還是會經常去醫院陪薑殊玩。
我們會一起去醫院樓下的小公園散散步,天氣好的時候躺在草地上聊聊天、曬曬太陽,偶爾薑殊也還是會慫恿我為他打掩護,然後我們偷偷溜出去玩耍。
今天又是周末,天氣依舊很好,陽光燦爛,天空找不到一絲陰霾,我和薑殊躺在醫院樓下小公園的草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年年最喜歡這樣的天氣了,每次出大太陽的時候,它就會伸直身體,露出柔軟的肚皮,躺在胡同門外的石板上曬太陽……”我一手搭在眼睛上,半眯著眼睛看著從樹葉間漏下來的陽光,不由得又想起了遠在老家的年年。
薑殊原本已經快要睡著了,聽到我這麼說,卻突然從草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興奮地說道:“走,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去哪兒啊?”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這又是心血來潮唱的哪一出。薑殊經常會像現在這樣突發奇想,然後決定去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最開始的時候,我還會因為他的突然提議手足無措,然後到現在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薑殊回頭朝我神秘一笑,微笑著說道:“秘密!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說完,他便從草地上一躍而起:“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服!咱們在醫院門口見!”
“哦。”我無奈地點頭,強打精神從地麵上爬了起來,慢吞吞地朝醫院門口走去。
我剛到醫院門口沒多久,薑殊便從住院部衝了出來,嘴裏還在哇哇亂叫著。
而他的身後跟著氣急敗壞的護士小姐:“薑殊!你給我站住!”
“啊啊啊——氣死我了!”
“你今天的針不打了嗎?”
……
薑殊哈哈大笑著,還不忘回頭朝身後的護士小姐吼回去:“待會兒回來再打!”
說完,他衝到我的身邊,拉著我的手迅速往外跑去。
薑殊帶我去的是醫院後麵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這裏我以前沒有來過,但是看到整條街都是寵物的時候,我知道我們應該是到了寵物市場之類的地方。
“你要買寵物嗎?”我疑惑地看向薑殊。
可是,他平常都住在醫院,買了寵物又不能養……
薑殊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再次神秘地朝我眨了眨眼睛,說了一句:“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徑直走進一家寵物醫院,要了一大包貓糧後,又拉著我走了出來。
“咱們買貓糧幹什麼,你家養了寵物嗎?”
難道是因為我說起了年年,所以他打算帶我回他家看貓?
然而我隻猜到了一半。
薑殊並沒有帶我回家,而是帶我來到了江邊的觀光帶。現在這個時候,江邊沒有什麼遊人,隻有微醺的風吹拂著我們。
我好奇於他到底想要幹什麼:“薑殊……”
“噓!”薑殊神秘兮兮地指了指綠化帶,然後便趴在那裏伸手在綠化帶下的枝杈中摸索著。半晌,他摸索出一個被剪掉了一半看上去有點兒髒兮兮的方便麵盒,然後撕開了貓糧的包裝袋,將裏麵的貓糧倒進了那個方便麵盒子裏。
“你在幹什麼?”我再也忍不住問道。
薑殊輕笑著,將方便麵盒子往綠化帶的縫隙中一放,便拉著我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