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癱軟在地上,重重地喘著粗氣。還不等我道謝,司機大叔就開著車絕塵而去,留給我一臉的尾氣。
見到此情此景,那三個人像看到喜劇片一樣,開始爆笑起來。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好好收拾她們,可現在我才沒時間理她們呢。我連身上的灰塵都來不及擦,急忙衝進了校園。
聖奧德學院太大了,一棟棟歐式建築林立其中,偌大的人工湖把學院分割成兩塊,想要過去,就隻能穿過獨木橋。太陽越來越毒辣,我身上的汗臭味越來越濃,這一路上,我被各種各樣的麵孔鄙視了個遍,仍沒有找到我想要的麵孔。
我忍不住垂頭喪氣,美依和狄亞隆去哪裏了?怎麼突然找不到了?
坐在噴水池的台子上,我又焦急又失望,第一次有種被全世界拋棄的無力感。我無語地看著天空,心裏留下了兩行淚,老天啊,你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啊?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了我的哀號,下一秒,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長長的頭發,凹凸有致的身材,搖曳生姿的背影。
是美依!
我高興得快要叫出來了。
她看起來有什麼急事,所以走得很快,眨眼間便進了體育館。
我當即追了上去,她可是我的救命稻草啊,我絕對不能跟丟她!
也許是被我心裏的暗示激勵到,這笨重的身體突然變得聽話起來,我越跑越快,緊跟著她進了體育館的籃球室。然而讓我震驚的是,她居然跑到了籃球室二樓的男更衣室門口。
她來這裏幹什麼?
懷著這個疑問,我小心翼翼地躲在大門後偷看她,隻見她鬼鬼祟祟地巡視了一下四周,接著輕輕地敲了敲門。不知是誰給她開了門,她甜甜地笑著,一個閃身,走了進去。
不知道為什麼,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裏慢慢升起。
雙腳不聽我的使喚,鬼使神差地把我帶到了那間更衣室門口。門並沒有完全合上,露出了一條小小的縫隙,而這條縫隙足以讓我看清裏麵的一切。
在看到裏麵的情景時,我的腦袋仿佛“轟”的一聲炸開了。
我是眼花了嗎?
為什麼美依會和狄亞隆抱在一起?為什麼他們舉止親昵,就像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
這瞬間,我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它們衝向我的大腦,我原本因為劇烈運動而燥熱的身體竟一瞬間變得冰冷。
“為什麼約在這個地方見麵?又髒又臭的!”
“你不是不知道,現在正是風口浪尖,我們不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這要看那個人能撐到什麼時候,不過,她的好日子可是要到頭了,就算醒來,估計也是一個廢人吧。”
“你這是在替她惋惜嗎?哼!”
“怎麼可能呢?我心裏隻有你一個,我對她從來都是逢場作戲啊!”
“這還差不多!”
……
他們的對話一字一句地傳進我的耳朵裏,清晰無比,像是無數隻螞蟻一起啃咬著我的心髒。
這是什麼情況?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未婚夫居然背著我在一起,還在背後這樣詛咒我?
為什麼?
為什麼!
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忍無可忍,伸出雙手,猛地推門而入。
這一刻,我把所有的理智都拋到腦後,滿腔的憤怒,此刻的我再也不是原來那個儀態萬千的香奈雪了。
我一手指著他們,一手叉著腰,像是憤怒的母熊一樣吼道:“狗男女,你們居然在背後這樣說我!”
被巨大的推門聲和咒罵聲驚到,兩人都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我。
“死胖子,你是誰啊?”
從來都是一臉微笑麵對我的美依此時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用憤怒的目光看著我。而狄亞隆也極其不爽,一副我破壞了他好事的樣子。看到他們仍舊握在一起的雙手,我心中的那股怒火燃燒得更旺了。我想也不想就從旁邊拿起一個籃球,向他們丟去。
“狗男女!你們居然背著我做這種勾當!”我顫抖著聲音怒吼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然而這並沒什麼用,因為李美依和狄亞隆輕易地躲開了籃球。
“你鬧夠了嗎?”
狄亞隆的臉霎時冷了下來,那是我從沒見過的神情,那麼陌生,仿佛我從不認識他。
怎麼會這樣呢?他明明是個紳士啊!從前去我家的時候,就連我們家的管家阿姨都稱讚他親切有禮貌。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我和他就要訂婚了啊!他對我那麼好,好到願意把一切都給我,怎麼一夜之間全變了呢?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一切都變了啊?
眼淚劈裏啪啦地掉了下來,我捂住發疼的腦袋。這不是真的,一切都是幻覺,一切都是幻覺。
我低聲念叨著,像是給自己催眠一樣,根本沒有注意到李美依朝我走了過來。
“啪!”
一個耳光甩了過來,臉上驟然傳來火辣辣的疼。我整個人呆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凶惡的李美依:“你……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李美依諷刺地笑道,“我今天就打你了,怎麼樣?”
不待我反應,她伸出手猛地推向我的左肩,我一個重心不穩,“哐當”一聲坐在了地上,龐大的身軀撞在了門框上,疼得我嗷嗷叫。
李美依不是一向弱不禁風的嗎?怎麼有這麼大的力氣?
比起狄亞隆,麵前的李美依似乎更陌生,我真的不明白,她是本來就這樣,還是在我麵前一直掩藏自己。
“算了,你看她那可憐的樣子,別跟她計較了,走,我帶你去兜兜風。”
見我狼狽地倒在地上,狄亞隆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李美依似乎也覺得沒趣,轉過身像藤蔓一樣纏在他身上,用甜膩的聲音說道:“好啊,我們不理這個胖子,走,出去兜風!”
就這樣,兩人無視我的存在,堂而皇之地從我麵前離開,而我隻是眼神空洞地看著這一切。
他們徹底消失在視線裏的時候,我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哀號,眼淚像自來水一樣嘩嘩地流了出來。
我到現在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隻覺得悲涼極了,天一瞬間就塌了下來,重重地砸在我的頭上,讓我眼冒金星。
嗚嗚,我已經夠慘了,為什麼老天還要讓我的未婚夫和我的朋友勾搭在一起?你對我的好都是騙我的嗎?
嗚嗚嗚,原來我以為光鮮亮麗的人生,居然是糖衣炮彈,一切都是騙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別哭了,很吵。”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慵懶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我的哭聲。
我抬起頭,一雙鋥亮的黑色皮鞋出現在我麵前,視線往上移,栗色蓬鬆的短發,烏黑而深邃的雙眸,如雕刻般立體的五官,以及怎樣都無法掩蓋的貴族氣息,不是向來和我作對的秦秋曄又是誰?
他怎麼會在這裏?
我用力抹掉眼淚,呆呆地看著他。
也許是我的遭遇太慘了,雖然見到的是討厭卻熟悉的他,但也沒有往日裏的厭煩感。
秦秋曄看了我一眼,然後蹲下身,遞給我一張紙巾,低聲說道:“擦一擦吧,很醜。”
喂!一定要加上“很醜”兩個字嗎?
我欲哭無淚,氣呼呼地接過紙巾,在臉上胡亂擦了一把。
他卻在我麵前席地而坐。
我張大嘴巴吃驚地看著他,一向喜歡我和作對的他又抽什麼風?此刻他的眼裏滿是落寞,而平日裏臉上一直掛著的吊兒郎當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
他低著頭,苦笑著,像是對我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哭出來總是好的,至少可以把心中的情緒發泄出來。”
裝什麼文藝!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神經病還是神經病,哼,我才不要理他!
我丟掉紙巾,想要站起來,誰知他一下子按住我的肩膀,我“撲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哎喲,我的屁股,疼死了,這個家夥還是這麼壞!
“不要走,和我聊聊天好嗎?”
這一次,他是在跟我說話。
聊天?
搞什麼啊,他認識現在的我嗎?
我一時間啞口無言,因為從認識這個花心大少開始,他就沒有這麼溫柔地對過我。他不會對我有什麼企圖吧?
“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出了事故。她現在變成了植物人,躺在了醫院裏,而我卻什麼都不能為她做。我真的很恨我自己,為什麼在她去參加訂婚儀式的那一刻不用盡全力攔住她,也許那樣她就不會出事了。就算她會因此而恨我、討厭我……”他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我驚訝的表情。
等等,植物人?婚禮?
回憶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訂婚的那天,秦秋曄出現在我麵前,攔住我,問我一定要嫁給狄亞隆嗎?
難道……
他口中的人是我?
推斷出這個答案,我震驚得無以複加,我的天啊,要不要這麼戲劇化!
從來就知道和我作對、最討厭我的人,居然在為我傷心?
“你知道嗎?你剛才哭的時候,我真的好羨慕。我也好想像你一樣大聲地哭出來,這樣心裏的內疚和疼痛也許會減輕那麼一點兒。可我根本做不到啊,我的眼淚就像是蒸發了一樣,一滴都沒有。”他抱著頭,神色痛苦地說道。
天啊,我沒看錯吧?他真的是因為我才痛苦的嗎?
這是怎麼回事?身邊的人和事都在顛覆我原來的記憶和認知,真是見鬼了!
不行,我得趕緊回家緩緩,我的腦容量真的不夠了!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想要偷偷溜走,誰知被秦秋曄發現了。
“喂,連你都嫌棄我嗎?”他無比失望地看著我,這個眼神看得我尷尬極了。
他是我曾經的死對頭,居然為我緬懷,我真的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好亂啊!
我糾結地抓著頭發,算了,還是一走了之,讓他自己在這裏待著吧,我可沒工夫安慰他!
“謝謝你啊,不過我現在有點兒急事,得回家一趟,你自己好好的啊。我走了,拜拜!”
我磕磕巴巴地撒著謊,然後大步流星地跑向門口,逃也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