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內心的恐懼導致我的聲音細小得像蚊子一般，對方顯然沒有聽見我的道歉，反而看著我，表情變得更加凶狠了。
嗚！他真的生氣了！為什麼他這麼可怕！
天啊，他的手伸過來了，他該不會是想要拿桌上的那把餐刀吧？嗚嗚……我錯了！廚師大人！請原諒我！
“哼，區區的一個小丫頭，居然敢隨便褻瀆我做的菜！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看到了麵前的盤子，上下抖動了兩次……嗚嗚……還好他拍的隻是桌子，如果是我的話，估計現在就會骨折了吧……
我抱著腦袋，雙手護得緊緊的，生怕他會對我實行可怕的暴力行為。
“可是……真的很難吃啊——”
就在我麵臨生死危機的緊要關頭，護著我的白雪卻慢慢地起身，一邊搖了搖頭，一邊從桌子上叉起一塊香草汁蝸牛肉送到了嘴裏，像是仔細品嚐後，不怕死地說了一句。
啊啊啊，白雪你這個笨蛋妖怪！
為什麼又要惹起那個帥哥廚師的火爆脾氣啊！現在的場麵我都不知道要怎麼結束，你這樣做隻會火上焦油啊！
我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下一秒那個火爆廚師跟這個笨蛋妖怪就會上演一場人妖大戰，但是白雪一副神閑淡定的表情，若無其事地端過一杯花式冰激淩，輕輕挖了一勺，送到嘴裏去。
為什麼他現在還能悠閑地吃著冰激淩啊？我真是不能理解……難道身為妖怪，一點兒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嗎？
“你說什麼？你這個膽大包天的……”
帥哥廚師把怒火轉向了白雪，可是就當他回過頭的時候，正好對上了白雪的視線，眼中閃過了驚訝的表情。
我吞了吞口水，緊張地盯著麵前的一幕。
然而接下來，我想象中掀桌子打架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兩人隻是相對看了一眼，瞬間便都扭過頭去，從鼻子裏輕蔑地哼了幾聲。
“原來是你這個貪得無厭的家夥。”恐怖的紅頭發廚師立刻冷了臉，擺出一副嫌棄的神情。
“哼，畢芳，好久不見，你做的飯和你這個人還是一樣令人討厭！”白雪也不甘示弱，扔給他一對白眼。
“你說什麼！你這個欠揍的家夥？”這個叫畢芳的可怕廚師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再一次燃燒了起來。
“說你討厭，你耳聾還是白癡？”
“你才是白癡！”
“你是。”
“你才是！”
“你這個吃貨、笨蛋、無知毒舌的蠢貨！”
“你這個粗魯、莽撞、橫衝直撞的弱智！”
……
呃……這兩個越吵越凶的家夥，顯然已經陷入了戰鬥狀態，完全忘記了還在旁邊觀戰的人。雖然我好像僥幸地逃過了一劫，但是還是感覺有種莫名的危險在身邊環繞著。
這個脾氣火爆的畢方和白雪像是積怨頗深的樣子，他們應該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
啊，等等，如果他們認識的話，白雪是妖怪，那不是說——這個紅頭發的家夥也是妖怪？
啊啊啊，天啊！為什麼我會如此倒黴，跟人吃個飯也會碰到一個脾氣如此可怕的妖怪……
此刻我都欲哭無淚了。
“泰央，你，你表弟跟那個可怕的主廚認識？”
引出麻煩的馮意梵本來害怕得縮在穆昭的懷裏，但是現在又十分感興趣地跟我打聽起來。
“啊，我不知道，也許認識吧……”
我敷衍地回答了一句，看了看還在爭戰的二人，忍不住地搖了搖頭。自從遇見白雪就沒什麼好事發生，反而每天都過著無比糟糕的生活……
“哼，跟你講話簡直就是浪費時間。”那邊，畢方的眼睛幾乎要燃燒起來了。
“跟你講話還浪費生命呢，也不知道就憑你這點兒伎倆，是怎麼混進如此高級的餐廳的，嘖嘖，老天無眼啊！”白雪還在跟他奮戰到底。
“哼，總比你混吃混喝的人要強得多。啊，跟你在一起，簡直是世
間悲劇！我還有很多工作，可不想和你這種貪心鬼在一起！”畢方說完，又突然轉過頭瞪了我一眼，“你！跟這個貪心鬼混在一起的家夥，這次先放過你，下次再敢說我做的菜難吃……”
他突然把立在桌子上的餐刀拔了出來，在我麵前輕輕滑過，“知道下場了嗎？”
“知，知道了……”我哆哆嗦嗦地回答著。
“喂，畢方，她是我的人，你沒資格在我麵前嚇唬他……”白雪跳出來，擋在了我和畢方的中間，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我下意識地抓緊了白雪的衣角。
而畢方似乎原本還要準備發一頓脾氣，但餐廳經理戰戰兢兢上來，附耳小聲跟他說了什麼，那個紅頭發的火爆廚師才恨恨地瞪了我和白雪各一眼，不甘心地跟著經理離開。
“啊，抱歉，剛剛出了點兒小意外，打擾各位尊敬的顧客用餐了。為了表示歉意，今天午餐的菜品各位都將享受八五折的優惠……”
優雅大方的餐廳領班及時站出來說話，讓混亂的局麵頓時重新變得和諧。
我、白雪，還有穆昭和馮意梵重新在位子上坐好，而桌上的一些空盤被服務生撤了下去，餐後的甜點和水果拚盤送了上來。
奶黃色的布丁上點綴著小小的紅色草莓，泛著晶瑩潤澤的光芒，白雪一口一個就吃完了，露出了滿足的神情，仿佛剛剛跟人對峙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一樣。
馮意梵一副小臉蒼白，餘悸未消的樣子，穆昭心疼地小聲安慰著她，目光根本沒有朝我看過一眼。
明明……剛剛受到最大驚嚇，跟一把飛舞的餐刀擦身而過的人是我吧。
我沒有任何品嚐食物的心情，哪怕白雪偷偷摸摸將我的那份甜點拿走，一口消滅，我也沒有心情去罵他了。
雖然他隻是一個沒良心的妖怪，但是剛剛，他站出來保護了我呢。
我最討厭的麻煩，在我無助的時候保護了我；而我曾經，不，到現在還那麼喜歡的人，他的心裏好像一點兒都沒有我了……
在尷尬的氣氛裏，聚餐終於結束了。我裝作開心的樣子和穆昭意梵道謝告別，拒絕了他們一起看電影的提議，帶著白雪一起回家。
午後的陽光又溫暖又明亮，可是我的心裏一片幽暗冰冷。
因為，我的腦袋裏不受控製地回放著午餐時發生的那一幕幕：
在那把刀飛來的瞬間，勇敢果斷的穆昭、完美嗬護著馮意梵的穆昭，戴著我送給穆昭的手鏈的馮意梵……
此時的我有一種失戀的感覺，如果有氣壓表測量得話，我肯定，以我為中心的四周，一定是圍繞著一層又一層負麵情緒的低氣壓……
白雪默默地陪在我的身邊，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一副想說卻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也完全沒有心情去在意他，走在無人的街道上，任由自己難過的心情膨脹。
影子隨著距離而拉長又縮短。風有些微涼地朝著我們的脖子裏鑽，偶爾有一隻小貓從我們身邊飛快地竄過。
“我說，明泰央，你的心情最近怎麼一直是苦苦的？”
路過街角的便利店時，白雪回過頭來，終於忍不住地問我。
“嗯？嗯——”
我花了3秒思考，才想起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討厭的妖怪，我這麼不開心了，他居然還在偷偷拿我的心情當點心吃！剛剛在餐廳裏沒吃飽嗎？他今天都把穆昭口袋的錢花光了！
我白了他一眼，不理睬他。
“我說，你什麼時候能高興起來啊？你的心情又苦又澀，很不好吃呢！別忘記，你答應以後隨我吃你的高級情緒點心的……”
白雪和我肩並著肩，轉過頭，眼裏有些擔心。大概也隻是因為我不能提供好吃的心情才擔心我的吧。
我有些自暴自棄地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啊，不喜歡你現在這種味道，我喜歡你開心時的味道，有點兒像草莓味的棉花糖。你笑一個吧。嗯？”
白雪說著，就嚐試著伸手過來撓我的癢癢，可是被我不情願地避開了。“你幹嗎啦！不要動手動腳，男女有別不知道嗎？”
這個妖怪真的是沒常識，怎麼可以隨便碰我呢！我隻是提供心情給他當點心，又沒有把自己整個人打包賣給他。
“不然的話，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我去給你買，這樣的話你就可以開心啦？”白雪才不管我願不願意呢，他一向我行我素的，自己想到什麼就是什麼。比如現在，他就突然停了下來，伸手擋住了我的去路，俊秀可愛的麵龐上，帶著一臉認真的表情看著我，仔細詢問著。
“算了，我怎麼都不會開心起來的。”
我想避開他繞過去，可是他又一次黏了上來，誓不罷休地看著我：
“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你開心起來。不然，我以後沒有好吃的高級點心了怎麼辦？”
“你……好吧，告訴你，我之所以那麼不開心，是因為我失去了我最喜歡的人。”
我感覺心身俱疲，隻好無奈地向他解釋，也不知道身為妖怪的他，能不能聽懂我所說的話。
白雪一臉懵懂的樣子望著我：“喜歡？那種東西能吃嗎？”
我額頭滑落幾道黑線，很想不理睬他繼續走，但是這個家夥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是不會放棄糾纏的，所以，我不得不再次耐心地解釋——
“喜歡……就是很在意某個人，覺得他一切都好，很想跟他在一起，不分離。我啊，喜歡穆昭好久好久了，可是一直不敢向他表白，可是如今他有了意梵，身邊再也沒有我可以存在的位置了，所以，我現在的心情特別難過……”
說著，說著，我覺得鼻子發酸，忍了好久的眼淚似乎要奪眶而出了。“你覺得我是騙子也沒關係……但是，白雪大人，我可能沒辦法遵守前麵的諾言，向你提供美味的情緒點心了……失去穆昭，我好像就失去了一切可以快樂的理由……也許，我以後都會一直是這種苦澀得讓你難以下咽的心情了……”
我哽咽著說完，抬頭望著對麵的妖怪。
他臉上的表情從懵懂枉然，慢慢地變得驚訝。
他明白了嗎？
所以，以後就不用再糾纏我了吧？
我這樣想著，不料對麵的妖怪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精致可愛的臉龐上，突然展開了仿佛薔薇花一樣的美麗笑容，讓我瞬間忍不住呼吸加速——
“不行哦！明泰央，我才不要繼續吃你那種難吃的情緒呢。不就是失戀了不開心嘛！有什麼大不了的！”白雪拍了拍我的肩，繼續說，“有我這個偉大的上古妖怪在，一定會讓你重新變得開心的！”
啊，這個妖怪到底在說什麼啊。
“你，你打算怎麼讓我開心？”我瞪大了眼睛，問他。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此刻燦爛自信的笑容，我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接下來白雪的話，果然讓我無比擔心起來。
“既然是那個叫穆昭的家夥惹你不開心，那麼我就把他給你綁回來，這樣你和他在一起，不就又會變成草莓味的甜美情緒了？”
白雪說完，衝著我眨了眨眼睛，一副自得的神情。
“這樣不行！”我想拒絕白雪這個幾乎等於是犯法的提議，但他根本就沒有理我，而是朝著反方向跑了出去。
天啊！
這個妖怪不會真的打算那麼做吧？
這樣不但觸犯法律，而且穆昭一定會生氣的！白雪這個不懂人間人情的妖怪，這樣做簡直是要給我添亂嘛！
“白雪！你快點兒回來！那樣是絕對、絕對不可以的！”
我隻好跟在他的後麵，一邊跑一邊喊著，盼望他能停下腳步，可是白雪越跑越快，逐漸跑出了我的視線。
失去了白雪的蹤影，我看著前方S市車水馬龍的街區、川流不息的人潮車輛，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