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智柚……”林默白還沒說完就被何晴空拽起來往出口走,林默白呆呆地看著走在前麵的何晴空,圍繞他的低氣壓讓林默白清楚地知道,他生氣了,何晴空是很少生氣的。
走出了廢墟場,林默白感受最深的是陽光,與外麵不同,廢墟場裏十分陰暗,她默默地跟著何晴空,不敢說回去,更不敢抬頭看他。
不知何晴空走了多久,其他人才追上來。
“晴空,你等下。”追上來的陸宴祺一把拉住何晴空的胳膊,皺眉道,“為什麼這麼著急離開,她不是說自己還可以嗎?”
陸宴祺的話讓何晴空徹底變臉了,冷聲道:“所以呢?”
“什麼所以,她既然還可以繼續就……”
“她是不會繼續的。”何晴空直接打斷了陸宴祺的話,因為生氣他一下子就漲紅了臉。
“我不想看到小白這樣,她那麼難受,她都把自己逼成這樣了,你看不到嗎?智柚死了,傷心難過的不僅僅隻有你,小白也傷心、也難過,也後悔!”何晴空越說越氣,到最後就連看向陸宴祺的眼神都帶著濃濃的責備,“即便這樣,你還要逼迫她繼續嗎?”
何晴空的話宛如細小的灰塵,浮蕩在空氣中,他說的時候都一直緊緊地握著林默白的手,陸宴祺看了看何晴空,又看了看林默白,心底泛起了愧疚感。
到現在,林默白的臉色還近似病態的蒼白,不起眼的她站在何晴空身後,手腳還不受控製地抖動,眼底深處閃過的是恐懼。
他其實知道,知道林默白的懦弱、知道林默白所承受的壓力,隻是他一直都選擇避而不見,他也看到了林默白剛剛所爆發出的恐懼,哪怕他站在後麵也能感覺到。
——即便這樣,還要逼迫她繼續嗎?
他,還要這樣繼續嗎?陸宴祺不禁捫心自問,不,他不想繼續了,陸宴祺深吸了一口氣,愧疚感湧入心頭,他張了幾次嘴,卻不知道如何衝破最後一道關卡,將道歉的話說出來。
“是男人的話,就別強迫女生。”一直站在陸宴祺身後的周詩情淡淡發話,眉宇裏交織著怨恨和冷漠。
周詩情的這句話就像一劑強藥,直接注入陸宴祺身上。
“對不起。”陸宴祺緩了好幾秒,才低頭說出了這三個字,這是陸宴祺第一次向林默白道歉,弄得林默白有些手足無措。
“你不用道歉,我沒在意的。”林默白慌張地揮了揮手,求助似的看著何晴空。
或許是陸宴祺道歉的緣故,何晴空的臉色好轉了不少,說道:“小白都這麼說了,這次就算了。”
“哼,雖然小白不在意。可不代表我也不在意。”周詩情從陸宴祺身旁走過,大步向前走的同時還不忘扭頭齜牙道,“我這個人很記仇的!”
陸宴祺默默衝周詩情翻了個白眼後跟了上去。
這一次誰也沒再提議讓林默白留下來,五個人不約而同地往土坡走,走在最前麵的周詩情準備回頭繼續趕路時,扭頭的瞬間瞥見了一直沉默的施絮君笑了,笑容裏帶著詭異。
但當她再次回頭想要看清楚點時,施絮君恢複了原有的淡漠表情,默默跟在林默白身後,雖然周詩情和施絮君不太熟,但剛剛那個笑容,她卻感受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惡意。
04
初晨的陽光帶著少許冷意,三月正是苞芽增長的月份,何晴空隔著Z大圖書館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麵已經發芽的柳絮,他輕輕伸了個懶腰,感受早晨的陽光,彼時,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發出了輕微的震動。
何晴空拿出手機,是來自林默白的短信:我出宿舍了,你還在圖書館?
何晴空簡單收拾了下書本後,回複短信:在宿舍等我,我去接你。
自從從廢墟場回來,何晴空就長時間滯留在F大,一來是方便照顧林默白,二來是他有些資料要查詢。
眾所周知F大的圖書館是整個省區最大的,曾得過省區嘉獎,這讓作為鄰校的Z大學生很不悅,紛紛說F大的圖書館雖然大、書多,但也雜亂。
何晴空雖然對這個說法表示認同,但是他也不得不說,這裏有他想要找的東西,整理好書本後,何晴空挑出幾本現階段需要的書,然後用林默白的圖書卡做了暫借登記。
F大圖書館離女生宿舍不遠,何晴空到達的時候林默白已經快餓得不行了。
“走吧,我請你吃早餐,去校外吃。”何晴空有些歉意地說道。
林默白搖搖頭,堅持留校吃,雖然都是早餐,但同樣的東西校外會比校內做得好吃,價格也會貴一些。
何晴空看林默白拒絕,也就順著她了,應道:“那就在校內吃吧!想吃什麼?”
“可以隨便點嗎?”林默白悄悄抬眼看了看何晴空,聲音細小如蚊。
何晴空拉著她走進校園食堂,笑道:“嗯,隨便點。”
大概林默白餓壞了,再加上何晴空的那句“隨便點”,她也就不像平常那樣矜持了,何晴空坐在椅子上看著林默白抱著一堆東西走過來時,忍不住發出了感慨:“小白,你吃得完嗎?”
“不是還有你嘛。”林默白將小臉藏在食物後麵,衝他露出笑容,眉眼彎彎的,像個白兔。
何晴空怔怔地看著林默白的笑臉,莫名地驚慌了一下,這是和林默白相認以來,她笑得最自然的一次。
“一會兒吃完飯你回F大嗎?”林默白卷起煎餅,邊吃邊問道。
何晴空定了定神,說道:“還沒定呢,你一會兒有課?”
“嗯,林教授的課。”林默點頭回答。
“是林祈教授嗎?”何晴空饒有興趣地問道。
林默白吃著卷餅含糊不清地答道:“是林祈教授。”
何晴空很早之前就聽過林祈教授的大名,林教授在美術圈很出名,是標準的實力派,不管素描還是油畫都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而在所有畫中他最擅長的是風景畫。
“那一會兒我跟你去吧,我旁聽。”何晴空想了想,做出了決定。
林默白知道林教授的名氣,也沒有過問什麼,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他從圖書館借的書上,“這是心理學?”
“嗯,最近有點興趣。”何晴空回答得很敷衍,林默白不覺得他會無緣無故跑去研究心理學,這幾天何晴空不是待在圖書館就是去旁聽心理學的課。
林默白知道,何晴空不會無緣無故學心理學。
“晴空,你是不是因為我?”林默白曾想過何晴空學心理學是從廢墟場回來之後,那之後不管是誰都沒再跟她去廢墟場回憶案發的事情。
聯想到自己,林默白很快就能猜出七七八八,何晴空握著勺子的手頓了兩拍,才低聲說道:“小白,你別多想了。”
是她多想了嗎?林默白看著何晴空暗暗自問,何晴空給她的答案模棱兩可,這更讓林默白確信心裏的答案——何晴空是因為她才研究心理學。
“好了,小白,我真的隻是愛好心理學,所以別給自己找壓力和不舒服了,你吃完了沒?”何晴空喝下最後一口粥,故作輕鬆地問道。
“吃完了,林教授是八點授課。”林默白擦了擦嘴,看了下時間道:“現在七點四十,該走了。”
“嗯,走吧!”何晴空起身衝林默白咧嘴笑道。
從食堂到教室,要走一條小路,此時時間還早,小路上沒人,安靜得過分,林默白看了看身旁的何晴空,從廢墟場回來還不到一周,他看起來就像瘦了一圈,整個人憔悴得很,卻又因為她的關係,強打精神。
“晴空,你最近憔悴了。”林默白握住他的手,語氣裏帶著心疼。
何晴空愣了愣,低頭看著靠在他肩頭的林默白,輕輕搖了搖頭,隻要林默白能夠好轉,何晴空就覺得再辛苦也值得。
“我沒事的,好了……都到教室了,別擔心了。”何晴空拍了拍林默白,坐到了後排旁聽座上。
八點,林祈教授來了,本來還算吵鬧的教室頓時鴉雀無聲,何晴空的位子靠角落,他倚靠在椅背上,前麵放著大型畫架,畫架阻擋了他的視線,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過疲勞的緣故,眼皮十分沉重,襲來的倦意讓他提不起聽課的心情。
“風景畫,尤其是水彩、水粉類風景畫對顏色的講究很複雜……”林教授的聲音很緩,就像催眠曲一樣環繞在他耳邊,何晴空垂著頭,閉著眼睛陷入了睡眠。
“大家可以看下這幅圖的結構,這個作者在構圖上使用了最基本透視原理,但是除此之外還運用了一些特別手法,有誰願意上來說說自己的看法?”林教授的話剛一落,就有不少學生舉手,林教授低頭看著聽課名單,突然頓住了,“今天居然有Z大的學生來旁聽,就讓這位同學上來說說看法吧!”
林教授選好人後全班都扭過頭,有不少人認出了何晴空,作為著名學府Z大的學生,很多人都知道他和林默白的事情。
還在睡夢中的何晴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有人把他推醒,他才懵懂地揉了揉眼睛,推醒他的是個男生,男生好意道:“教授讓你上去講解構圖。”
“哦……”剛醒來的何晴空還在迷糊,完全沒聽清對方說什麼就站起來上了講座台,然後就蒙住了。
他要上來幹嗎?
何晴空呆呆地站在講座台上,隔了好久,他睡眼惺忪地問林教授:“教授,我是來幹嗎的?”
“哈哈!”瞬間整個台下都發出了爆笑聲,就連林教授都板著嚴肅的臉笑出了聲,他揮了揮手,示意何晴空下去,“看來這位Z大的才子還沒弄清狀況,還有其他人願意上來說說看法嗎?”
雖然有了何晴空這個小插曲,但是台下的學生依舊很熱情,下台的何晴空沒有注意到,坐在窗邊的林默白不僅沒有笑,眼底還露出了心疼。
因為,全場隻有林默白知道,何晴空從不會在課上睡著,之所以這次睡著,就說明他有多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