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其他的塑像都拿走了,隻剩下了那頭拓荒牛。辦公室裏也沒有其他的人,隻有宋梓南自己。他坐在離塑像大約有四五米遠的地方,麵對著塑像,久久地打量著它。這時,小馬悄悄走了進來。
“那個老龐來了。”小馬輕聲地報告道。
宋梓南忙收回視線:“讓他進來。”
宋梓南在做通了主要方麵的思想工作後,他沒有過多地去具體幹預辦案的進程,但他一直密切地關注著龐耀祖這個案子的進展情況。今天找龐耀祖談話,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宋梓南問:“你們行長找你談過了?”
龐耀祖應道:“談過了,市委組織部的領導也跟我談過了。”市委組織部找龐耀祖談話,是在專案組跟他談話以後的一個星期發生的事。
宋梓南說:“經國務院批準,我們要新成立一個商業銀行。讓你參加這個銀行的籌備小組,負責籌備小組辦公室的工作,是辦公室的副主任?”
龐耀祖忙說:“是的,副主任,組織部的領導是這樣向我宣布的。”
宋梓南淡淡一笑道:“那你已經是副處級幹部了。”
龐耀祖說:“宋書記,我一直沒告訴過您,我來深圳前,在內地,就已經是個副處級幹部了。”
宋梓南問:“什麼意思?”
龐耀祖忙說:“沒什麼意思。”
宋梓南問:“沒什麼意思,你跟我說這事幹什麼?嫌官小了?”
龐耀祖說:“要是計較官大小,我就不到深圳來了。我是在新園賓館當普通會計時認識您的。在此以前,我在內地,已經領導過幾十個會計了。”
宋梓南哈哈地笑道:“那又怎麼樣,這也成了你誇口的本錢了?我們許多老同誌,奉命到深圳來任職以前就是副省級幹部,來了以後,還是個副省級幹部。辛辛苦苦拚殺多年,把特區建起來了,為了改革開放,冒了許多炮,上上下下得罪了許多人,也許到離崗退休時,可能仍然是一個副省級幹部。”
龐耀祖說:“這情況我知道。”
宋梓南問:“你的意思,這一回應該直接把你拿到辦公室主任的正處級位置上去?”
龐耀祖忙說:“不不不……不不不……我知道這個辦公室目前還沒有主任。我這個副主任在那兒實際負全責。我非常感謝組織上對我的充分信任和放手使用。”
宋梓南很不高興地說:“那你跟我說那個幹什麼?”
龐耀祖說:“我隻是說……隻是說……我並不在乎級別的問題……”
宋梓南冷笑一下說:“不在乎?假話吧?”
龐耀祖說:“準確地說,也在乎,但也不在乎。我隻是希望在咱們深圳能做成幾件在內地暫時還不能做但又必須做的事。”
宋梓南點點頭說:“這麼說,還像個真話嘛。”
龐耀祖說:“書記對我們這個籌備領導小組的工作,有什麼指示嗎?”
宋梓南說:“由一個城市來籌備成立一家商業銀行,這在我們共和國的經濟發展史上和金融史上,還是破天荒頭一回。讓我們深圳試點,這是我們的榮幸。但也事關重大,也可以說,事關改革開放的全局。這件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下個星期國務院金融工作領導小組要來人見你們籌備小組的全體同誌。說到有什麼指示,第一聽黨中央的,聽國務院的。到那天,我當然也會說一點市委市政府的想法,說一點我個人的想法,但以黨中央、國務院的為準。今天叫你來,隻是想還給你一樣東西。”
龐耀祖忙問:“還給我一樣東西?”
宋梓南從抽屜裏拿出兩本書,往龐耀祖麵前一扔。
龐耀祖拿起那兩本書一看,原來還是當年他給宋梓南送的那兩本書。一本是《製度經濟學》,另一本是《政治與市場》。書已經翻看得相當陳舊了。書的字裏行間,也畫上了或紅或藍,或粗或細的杠杠。書頁的空白處也寫上了許多的批注,甚至還夾著不少小紙條。龐耀祖驚歎地看了看宋梓南:“書記……這些……您……真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