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下來，我和胡亥默默地騎在馬上，誰也沒有開過口。到公子府，我翻身下馬，頭也不回地往裏走去。
“小黎……”胡亥在身後叫住了我，“父皇賜婚的旨意已經頒下，誰都改變不了的。”
改不改變得了，就要看今晚了。我腳下一頓，驀地收緊了雙手，卻始終沒有轉回頭去。在穿越回去後的很長時間裏，我都在想，若是事先知道這是與胡亥的最後一次見麵，我當時會不會轉頭，會不會再看上他一眼。可惜這一切都隻能是永久的假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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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前院跑到後院，攔住遇見的每一個人，向他們詢問扶蘇的下落，回答我的卻都是搖頭。
冷靜，冷靜下來，好好想想，扶蘇會去了哪裏？門外把守森嚴，他決不可能出去，那為什麼我找遍了公子府，還是尋不到他的蹤跡？我忽略了哪裏？……對，他一定在那裏！
公子府內的動蕩不安似乎並沒有打擾到浣月軒的清幽雅致，它默默地佇立小路盡頭，靜謐依舊。
走進月亮拱門，一陣混合著桂花香氣和酒香氣息撲麵而來。在那棵最粗壯的桂樹下，扶蘇擒著一壇酒靠坐在樹幹旁，他的腳下滾落著七、八個空酒壇和兩卷絹製的卷軸。
“你回來了？”扶蘇仿佛意識到了我的存在。
我點點頭，走到他身邊默默坐下。
“這裏有兩道詔書。”他從地上拾起卷軸遞到我手裏，“一份是責令我明日啟程，前往上郡監蒙恬軍，另一份是……”他頓了頓，喝了幾大口酒，繼續說道：“是給你和胡亥賜婚的。也好，我正愁上郡距離鹹陽路途遙遠，又是北方苦寒之地，怕你承受不了。如今，有胡亥照顧你，我走也能走得安心了。”
我並沒有打開任何一卷詔書，隻是把它們整齊地放好，“扶蘇，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今晚，我可能就要回家了。”
“回家？今晚？”扶蘇充滿血絲的眼睛驚異地望著我，“為何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
“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以他今晚這個狀態，收取精魄應該沒有問題了吧。對不起，扶蘇，我知道現在是你最頹廢沮喪的時刻，我不應該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你，但是我沒有辦法跟你去上郡，我也不能與胡亥成親，所以今晚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是嗎。”他的歎息輕不可聞，“你的家鄉一定是個好地方吧。”
“是……是啊。”
“那裏一定有人在等著你回去吧。”
“嗯。”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那裏有我的家人朋友，同學老師還有……小帥。
扶蘇不再開口，我也不再說話。兩個人就那麼默默地坐著，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扶蘇突然舉起酒壇，猛地往嘴裏灌去，烈酒嗆進了他的氣管，引起一陣強烈的咳嗽，他仿佛沒有了知覺，還繼續那麼灌著。
“扶蘇！”我死死拉住他的手腕，厲聲喊道：“不要在喝了。”
扶蘇頹然地放下酒壇，“我……失敗了，我沒能救出那些儒生，四百六十多人，四百六十多條性命啊……”
“不，扶蘇，你已經救了很多人了。鹹陽城有兩千多名儒生，你已經救了很多人了。”我聲嘶力竭地在他耳邊吼著，希望他能聽得進去。
然而，他始終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中，又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叫扶蘇嗎？”不等我回答，他忽地唱了起來：“